一個月後,哈部故地七成以上疆域已被收複。
托術站在曾經生他養他的王庭破碎的城池上,看著陸續返回、泣不成聲的哈部族民,這個鐵打的漢子也忍不住熱淚盈眶。
消息傳回,金方在大營舉行了盛大的慶祝。
他重重獎賞了有功將士,對於袁弼,他更是敬重有加。
然而,在這片熱潮之下,並非沒有暗流。
持續不斷的征戰,雖然勝利居多,但損耗也是實打實的。
各部戰士都有傷亡,糧草物資消耗巨大。古托已經多次向金方暗示,庫存的糧食不多了,需要時間消化和生產。
忽納雖然支持進攻,但也開始心疼自己部落兒郎的損失,私下裡向金方抱怨過幾次,希望能稍微緩一緩勁。
更重要的是,須達和金真並未閒著。
須達雖然初戰受挫,又丟了老巢親眷,但他迅速調整策略。他一邊收縮防線,依托幾個重要城鎮和汗庭固守,一邊派出大量遊騎,騷擾金方這邊的補給線,散布謠言,挑撥新附部落與金方的關係。
甚至有情報顯示,東牟支援的第二批火炮和物資,已經秘密運抵須達軍中。
金方這晚獨自坐在王帳內,看著地圖上敵我交錯的形勢,眉頭緊鎖。
勝利帶來聲望,也帶來了更大的責任和風險。他現在不再是那個隻需衝鋒陷陣的王子或百戶,而是數萬人生死係於一身的汗。每一步決策,都關乎存亡。
“報告!”帳外親衛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來。”
親衛送上一封密信:“大汗,洛東關嚴大帥派人送來的。”
金方精神一振,立刻拆開。
信是嚴星楚親筆所寫,內容卻很簡潔。先是祝賀他收複哈部故地,站穩腳跟。接著話鋒一轉,提醒他“攻勢不可久,剛不可守。望弟接下來整肅內政,鞏固根本,欲速則不達。”
隨信還附上了一張物資清單,上麵是鷹揚軍下一批即將起運的援助,包括糧食、藥品和一批急需的鐵料。
金方看著信,久久不語。
是啊,攻勢雖猛,但內部已經顯露出疲態。須達就像一條毒蛇,縮了回去,伺機而動。繼續猛攻,萬一被咬一口,後果不堪設想。
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第二天,他召集了袁弼、古托、忽納、托術等重要人物。
“各位,這一個月來,辛苦大家了!我們收複了哈部故地,打擊了須達的氣焰,壯大了我們的力量!”金方首先肯定了戰績,帳內氣氛熱烈。
但接著,他話鋒一轉:“但是,我們的戰士需要休整,受傷的勇士需要醫治。繳獲的糧草需要分配,新歸附的族民需要安置,被戰火摧毀的家園需要重建。”
他看向袁弼:“袁參軍,在您的指揮下,將士用命,才有今日之勝。但我認為,攻勢至此,當暫告一段落。我們需要時間消化戰果,鞏固內部。”
忽納第一個表示支持:“大汗說得對,是該歇歇了!兒郎們也不能一直繃著弦!”
古托更是長舒一口氣,連連點頭。
托術雖然還想繼續打,但也知道部隊確實需要休整,尤其是哈部剛收複,百廢待興,便也同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袁弼。
袁弼麵色平靜,似乎早已料到。
他微微一笑:“大汗能審時度勢,我同意。當前重心,應轉向內政鞏固和軍隊整訓。尤其是新附部落的整合和哈部重建,至關重要,對須達,則可采取守勢,但守中需帶攻勢,以小股精銳不斷襲擾其邊境,疲敵擾敵,不使其安穩整軍即可。”
金方大喜:“就依參軍之言!”
戰略方向再次調整,開始了更為艱難也更為重要的內部建設。
金方幾乎忙得腳不沾地。
他任命托術全權負責哈部故地的重建工作,調配物資,安撫流民;請古托統籌所有部落的糧草分配和內部糾紛調解;讓忽納和烏海負責訓練新編入的各族戰士。
而他自己,則和袁弼一起,日夜研究如何完善鷹恰都督府的架構,如何製定律法,如何公平地分配戰利品和草場,如何與南方進行貿易。
這些事情,遠比打仗更繁瑣,更耗心神,但卻是一個政權能否長久的根基。
在這個過程中,金方越發覺得袁弼的智慧和經驗遠超於他。
這位前軍帥不僅精通軍事,對民政管理、人心掌控也同樣老練。他總能提出切中要害的建議,幫金方理順紛繁複雜的政務。
隻要在夜深人靜時,金方才會在陳月那裡得到寧靜。
安北新城遺址。
貢雪二十天前到達草原大營時,李章告訴她,不用著急,工匠營還在勘探,讓她先休整一段時間。
她沒有想到,一休整就是半過多月,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被放逐了。她想去看看遺址情況,但是沒有李章的軍令,她又不能隨意調兵,隻得忍著。
直到一天前,李章告訴她護送工具和一部民夫前往遺址,她才來了精神,立即率部趕往安北新城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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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安北新城放眼望去,隻有一片白茫茫的荒蕪和遠處依稀可辨的前朝斷壁殘垣。
貢雪跳下馬,靴子深深陷入雪中。
她叉著腰,看著這片未來將成為“草原明珠”的地方,咧了咧嘴:“好家夥,這可真是……從頭開始啊!”
她帶來的兩千土司兵,大多來自西南,哪裡見過這等苦寒景象,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麵露苦色。
“都精神點!”貢雪回頭吼了一嗓子,“以後這裡就是咱們的地盤了,現在凍一點怕什麼!等城修起來,咱們就是開城元老,到時候給你們每人說個草原媳婦兒!”
粗俗的笑話讓士兵們哄笑起來,氣氛活躍了不少。
很快,她就看到了先行到達皇甫輝。
皇甫輝也看到了貢雪,迎了上來:“貢雪將軍,來得夠快啊!”
“軍令如山,敢不快嗎?”貢雪打量著他,“你這身板,扛得住這兒的寒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