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五百多藩屬奴隸?”田進撓了撓頭,感覺自己這幾天忙得腦袋都不夠用了。
原來,東牟的皇家商隊,不僅搶貨,連人也不放過。
青州港一戰,除了俘虜的三千多東牟戰兵和近萬民夫,還解救了一百多號擄來的年輕男女,他們來自海外幾個小國,直接被田進當成普通戰俘一股腦塞進了營裡,根本沒細究。
嚴星楚聞言,眼神微動,立刻對史平道:“去,挑幾個能說上話的帶過來。”
沒多久,史平就領著兩男兩女進了臨時帥府。
四人一進來,“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姿態放得極低。
為首一個約莫三十歲的男子,開口竟是流利的夏語:“下邦草民米和,拜見嚴大帥,拜見田將軍。”
嚴星楚和田進對視一眼,都有些意外。
這人除了皮膚黝黑些,神色淒惶,言談舉止竟與夏人、東牟人無異。
“起來回話。”嚴星楚語氣平和,“你們來自何處?為何通曉夏語?”
那米和不敢怠慢,連忙回道:“回稟嚴大帥,草民來自北羽國。十年前曾有幸在大夏遊學數載,故而略通夏語。”他語氣帶著恭敬,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懷念。
另外三人也依次報了家門。
另一個男子來自和江國,同樣在大夏待過幾年,夏語流利。兩名女子則分彆來自玉東國和豐見國,夏語說得磕磕絆絆,說是家中長輩曾在大夏居住,她們耳濡目染學了些。
嚴星楚順勢問起他們故國的情況,幾人臉上頓時浮現悲戚之色。兩名女子更是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通過他們斷斷續續的敘述,嚴星楚和田進大致明白了。
這幾個都是海外島國,國小民弱,成了東牟皇家商隊眼中的肥肉。
起初隻是劫掠財物,後來變本加厲,連人也不放過,專挑他們這樣的年輕男女下手。東牟人還威脅,若敢反抗或自儘,便直接發兵滅其國。
嚴星楚和田進聽著,眉頭微皺,但臉上並無太多波瀾。
他們早知道東牟、靜海軍、廣府軍這些海上勢力為了掠奪資源不擇手段,弱肉強食,本就是亂世常態,他們自己也是這麼一路殺過來的,心裡並不會有太多無謂的憤慨。
那米和突然再次跪下,重重磕頭:“求嚴大帥開恩,放我等歸家!我等族人必感念大帥恩德!”
嚴星楚示意史平將幾人扶起,正色道:“本帥並非東牟那等強盜。隻要查明你們身份清白,放你們離去,自然可以。”
他話鋒一轉,帶著幾分現實的冷酷:“不過,茫茫大海,你們如何回去?本帥可就愛莫能助了。”
那米和剛站起,聞言眼睛卻是一亮,急忙又道:“謝大帥開恩!來時草民看到岸邊有些破損船隻……不知……不知大帥能否賜予我等?”
嚴星楚聞言,幾乎要氣笑了:“給你們?那些都是戰船,破損嚴重,給你們,你們能修得好?”
這時,那名來自和江國的男子上前一步,語氣帶著一絲急切和自信:“大帥!隻要您能給我們一些基本的木工、鐵匠工具,船,我們可以自己修!我們這一百多人裡,會駕船、懂修補的人不少!隻要船體能大致修複,我們有信心能駛回去!”
一直沉默的田進聽到這裡,臉色猛地一變,聲音陡然嚴厲起來:“修好?你們可知那是戰船!不是你們出海打魚的小舢板!”
米和被他氣勢所懾,但為了歸家,還是硬著頭皮解釋:“田將軍息怒!一般的船板修補,更換桅杆,還有傳統的撚縫工藝,我們當中很多人都能乾。不需要修得像新的一樣,隻要關鍵部位能支撐住,能扛住風浪,我們就有辦法航行!”
田進還想說什麼,嚴星楚卻抬手阻止了他。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眼前這四人,尤其是米和與那名和江國男子,他們眼中除了歸家的渴望,還有一種在絕境中掙紮求生的韌勁,以及……對大海的熟悉。
一個念頭如同火花般在嚴星楚腦中閃過。
他缺的是什麼?不就是熟悉大海、懂得操船修船的人嗎?眼前這群人,為了回家,爆發出的潛力和能動性,恐怕遠超那些被動俘虜的東牟水手!而且他們與東牟有血仇,立場相對可靠!
嚴星楚沉吟片刻,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對史平吩咐道:“帶他們下去,好好安置,吃食上不要短缺。另外,將那一百多名藩屬之人單獨劃出一個區域看管,不得虐待。”
“是!”史平領命,帶著千恩萬謝的四人離開了。
帥府內隻剩下嚴星楚和田進兩人。
“大帥,您真信他們能修好船?還要把船給他們?”田進眉頭緊鎖,覺得這事太冒險。船給了他們,他們跑了是小事,萬一反過來被東牟利用,那才是麻煩。
嚴星楚走到窗邊,看著外麵忙碌的港口和遠處停泊的破損船隊,緩緩道:“老田,我們現在最缺的是什麼?”
“水兵,懂海的人。”田進不假思索。
“沒錯。”嚴星楚轉過身,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強扭的瓜不甜。逼著東牟俘虜教我們,他們出工不出力,甚至暗中使壞,防不勝防。但這些人不一樣,他們想回家,修船是他們唯一的希望。為了這個希望,他們會拚儘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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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繼續分析:“我們可以跟他們談一筆交易。我們提供工具、材料,甚至一部分安全的泊位。他們出人出力,修複船隻。但是,修複過程必須在我們的監視之下,修複好的船隻,所有權依然歸我們。”
田進眼睛一亮:“大帥的意思是……讓他們幫我們修船?作為交換,我們……日後送他們回家?或者,允許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在證明價值後,駕駛其中一部分船隻返回?”
“不止如此。”嚴星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可以觀察,哪些人技術好,哪些人老實本分,哪些人有領導能力。等船修得差不多了,我們或許可以嘗試招募其中一些人。給他們遠比在故國更好的待遇,給他們家人安全保障的承諾,讓他們為我們效力。畢竟,回家路途遙遠,風險巨大,留下為強大的鷹揚軍工作,未必不是一條更好的出路。”
田進聽完,茅塞頓開:“妙啊!一舉多得!”
他興奮地在屋裡踱了兩步,“對!就這麼乾!我這就去安排,把他們單獨隔離開,派咱們信得過的老兄弟盯著,再挑一批機靈的小子進去當學徒!”
“嗯,去吧。”嚴星楚點頭,“記住,初期以懷柔為主,保證他們的基本生活需求,讓他們看到我們的誠意和希望。但規矩要立好,誰敢異動,或者私下串聯圖謀不軌,殺無赦!”
“明白!”田進抱拳,風風火火地出去了。之前因為海戰失利和缺乏水兵的憋悶,此刻被這個新的突破口驅散了不少。
接下來的幾天,青州港出現了一道奇特的風景。
在港口一角被單獨劃出的區域裡,五百多名來自北羽、和江、玉東、豐見等國的男女,在鷹揚軍士兵的監視下,開始了艱苦的修船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