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房內再次安靜下來,但氣氛已經完全不同。之前的凝重和緊張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柳暗花明的輕鬆和……等著看好戲的期待。
“段將軍,你看……”王之興湊過來,擠眉弄眼,“咱們是不是該……表示表示?”
段淵眼中精光一閃,冷笑道:“當然要表示!我建議全軍戒備等級不變,但……可以分兵部分,對關東附近地區進行騷擾,但不能太遠。”
王之興笑道:“正和我意!”
段淵走到地圖前,手指點著武仙關附近州縣城池,最後停留在武塘關。
“通知崔平,武塘關戒備,防止廣府軍狗急跳牆。另外,立刻飛鴿傳書,將此間劇變,稟報嚴帥和趙帥!”
天陽城,東夏皇宮。
退朝的鐘聲餘韻未消,夏明澄獨自坐在龍輦上,臉色陰沉。
鷹揚軍千裡奔襲靜海軍,並接連取勝的消息像一根刺,紮得他坐立難安。
他憤怒,憤怒於嚴星楚現在的實力。
可另一方麵,一股隱秘的快意又在他心底盤旋。
靜海軍,還有廣府軍,這兩個盤踞東南的軍鎮,近來越發不像話了!
兩軍竟然和東牟勾結,乾起劫掠藩屬國的海盜勾當,撈得盆滿缽滿,何曾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此時聽說嚴星楚把靜海軍老巢攪得天翻地覆,他內心深處甚至覺得……打得好!
這種矛盾的心情讓他無比煩躁。
剛才在朝會上,他故意提起此事,想看看群臣反應。
結果呢?滿殿文武,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屁都放不出一個!全是廢物!
“去東宮。”夏明澄煩躁地揮揮手,此刻他隻想看看兒子夏景行,或許隻有那份純粹的依賴能讓他稍微舒心。
龍輦剛轉向東宮方向,一名內侍就小跑著過來,低聲稟報:“陛下,曹永吉曹大人從盛興堡回來了,正在禦書房外求見。”
夏明澄精神一振!曹永吉回來,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道:“快!直接去禦書房!”
禦書房內,曹永吉風塵仆仆,但眼神依舊銳利。
他行禮之後,沒等夏明澄寒暄,直接拋出了一顆重磅炸彈:
“陛下,臣請即刻發京營五萬精銳南下,直取廣府軍老巢臨汀城!”
夏明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在當場,下意識地問:“曹卿……你說什麼?打廣府軍?”
“正是!”曹永吉語氣斬釘截鐵,“陛下,現在廣府軍、靜海軍,名義上歸屬朝廷,實則早已尾大不掉,陰奉陽違。近半年來,他們與東牟越走越近,劫掠藩屬,無法無天,朝廷威信蕩然無存!”
他頓了頓,繼續道:“如今靜海軍被鷹揚軍、天狼軍和海川盟三方攪得天翻地覆,廣府軍陳近之派其子陳經天率兩萬精銳南下正陷入泥潭,其本土兵力空虛!臨汀城守軍不足兩萬,而重鎮岩山城又被鷹揚軍段淵部釘在武塘關,動彈不得!”
曹永吉猛地轉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夏明澄:“陛下,此乃天賜良機!何不效仿海川盟,趁其病,要其命!一舉拿下臨汀城,若能順勢拿下岩山城,則廣府軍防區儘入陛下囊中!屆時,我大夏方有真正的戰略縱深,才有力量圖謀北複西進!”
夏明澄心臟“砰砰”直跳。
想不想打?他太想打了!做夢都想把這幾個不聽號令的軍頭收拾掉,可是……又要動用京營?盛興堡一戰雖然贏了,但也讓他見識到了戰爭的殘酷和變數,萬一……
看出皇帝的猶豫,曹永吉深吸一口氣,拋出了更關鍵的理由:“陛下,北境鷹揚已成氣候,朝廷無力北上;西境白袍、偽夏西夏)虎視眈眈,局勢複雜。唯有向南,拿下廣府軍這塊富庶之地,朝廷才有錢糧,有兵源,才有未來!否則,困守天陽一隅,遲早……”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卻更具分量:“而且,陛下可知那嚴星楚為何能在青州港站穩腳跟?他便是靠著收攏那些被東牟、靜海軍劫掠的藩屬國遺民,許以重利,甚至允許其子女入學,這才穩住了陣腳,水師方有雛形。若我朝廷此時以宗主國之名,堂堂正正出兵,懲處劫掠藩屬的廣府、靜海二軍,公告天下,那些海外藩國,會心向誰?嚴星楚那套收買人心的把戲,還能玩得轉嗎?”
夏明澄眼中猛地爆出一團精光!
對啊!名分!大義!
他一直在氣惱嚴星楚的囂張,卻差點忘了自己手裡最大的牌——大夏正統皇帝的身份!
出兵,不僅能拓展縱深,更能搶奪“大義”的名分,斷了嚴星楚吸納海外力量的路子!
這是一石二鳥!
“好!就依曹卿所奏!”夏明澄猛地站起,臉上再無猶豫,隻剩下帝王的決斷和冷厲,“就以廣府軍、靜海軍私下劫掠藩屬,傷及屬國百姓,有損天朝威名為由,發兵征討!同時昭告天下,特彆是諸藩屬國,朕,乃天下共主,自當為爾等主持公道!”
“陛下聖明!”曹永吉深深躬身,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皇上,終於開竅了。
東夏的兵馬調動,並未直接南下。
五萬京營精銳,在曹永吉的親自調度下,在悄無聲息地集結後。為掩人耳目,其兵鋒首先指向了西麵的紅印城,做出要對付紅印城白袍軍態勢。
然而,天下盯著東南這塊肥肉的,遠不止東夏一家。
西夏,平陽城。
太後吳硯卿看著魏若白從井口關送來的加急奏報,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打著鳳椅扶手。
“鷹揚軍段淵部與天狼軍合計不足四萬,於武仙關獨對靜海、廣府六萬聯軍,雖有關隘之利,恐亦艱難。”
她輕聲念著奏報上的語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個魏若白,倒是會找借口。”
侍立一旁的女官侍玉低聲道:“太後,魏將軍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很清楚,”吳硯卿打斷她,“想讓我們出兵,去分一杯羹。”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東南方:“現在東南戰局已起,那我們西夏,也不能乾看著。”
她轉過身,鳳目含威:“擬旨。命魏若白統籌關襄新軍兩萬,再調京營兩萬,合計四萬兵馬,以‘協助鷹揚、天狼盟友,共抗不臣’之名,出兵南下!告訴魏若白,仗怎麼打,他自己看著辦!”
“是,太後!”
洛東關鷹揚軍帥府。
嚴星楚放下手中的筆,將剛寫完的信遞給一旁的親衛:“八百裡加急,送往天狼軍趙帥處。”
信裡是他對趙南風再次增兵武仙關的誠摯感謝,以及一個重要的決定:待局勢穩定,鷹揚軍在此次南下作戰中占領的靜海軍地盤,將全部交由天狼軍管轄。
說不心疼是假的。
將士們流血打下來的土地,拱手讓人。但此前與洛天術、周興禮深入商議後,三人都清醒地認識到,鷹揚軍目前的核心在北境,首要大敵是東牟。
在東南這片土地上,他們缺乏長期經營的基礎。若要強占這飛地,需要投入大量稀缺的行政管理人才和駐守兵力,分散力量,得不償失。
將其交給關係緊密的天狼軍,既能鞏固盟友關係,又能將自身力量集中於主要方向,這是當前最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