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衛雖下意識閃避,箭簇仍狠狠撕裂了他左臂的肌肉,帶出一蓬血花,巨大的衝擊力讓他踉蹌幾步。
“將軍!”周圍士兵驚呼。
黃衛臉色一白,額角瞬間滲出冷汗,但他一把推開要來攙扶的士兵,右手死死按住血流如注的傷口,聲音因劇痛而沙啞,卻依舊斬釘截鐵:“我沒事!不要管我!瞄準——放!”
在他的堅持下,炮火未曾停歇一刻。
終於,在付出了慘重代價後,東門那包鐵的沉重門扇,在連續不斷的精準轟擊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鉸鏈崩碎,轟然洞開!
就在黃衛指揮的飛騎炮營以巨大傷亡代價轟開東門的同時,其他幾支敢死隊的戰鬥也進入了最慘烈的階段。
嚴星楚在親衛的護衛下,登上了攻城指揮司旁臨時搭建的最高望樓。
從這裡,他可以更清晰地俯瞰整個天陽城戰場,尤其是胡元部負責攻打的北門偏西一段城牆。
那裡的廝殺,已然是血肉磨坊。
胡元身先士卒,一柄狹鋒長刀舞動如輪,所過之處,周軍人仰馬翻。
他麾下的五百敢死隊員,皆是軍中百裡挑一的悍卒,此刻也如同瘋虎,跟隨著他們的主將,死死釘在剛剛奪取的一小段城牆上,與四麵八方湧來的守軍進行著最殘酷的拉鋸戰。
不斷有人中箭倒下,不斷有人被長矛刺穿,不斷有人力竭被亂刀分屍……鮮活的生命,在冰冷的城牆磚石上迅速凋零。
一個年輕的士兵,胸口被破甲錐洞穿,卻仍咆哮著抱住一名敵軍隊正,一同翻滾下高高的城牆;
另一名壯碩的軍士,左臂被齊肩砍斷,兀自單手揮刀,連劈三人,最終被數杆長槍同時刺入身體,壯烈戰死……
嚴星楚站在望台上默默地看著,他的臉色平靜,但負在身後的雙手,指節卻因用力而攥得發白。
他看得分明,胡元部每向前推進一步,腳下墊著的都是自家兄弟的屍骨。
那麵小小的鷹揚軍戰旗,在殘存的敢死隊員手中傳遞,數次易手,數次又被拚死奪回,始終頑強地飄揚在那一小片染血的城垛之上。
“報——!”一名渾身浴血的傳令兵踉蹌著衝到望樓下,嘶聲喊道,“北門胡元部,已奪取預定城牆段,然……然傷亡過半,胡將軍請令,是繼續固守待援,還是向縱深突擊?”
傷亡過半!短短時間內,五百銳卒已去二百有餘!
嚴星楚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胡元那邊情況如此,另外兩路,段源和盛勇那邊,情況恐怕也相差無幾。
段源武功更高,或許能憑借個人勇武減少些損失,但盛勇麵對的壓力絕不會小。這三支利刃,正在用自身的鮮血和生命,為他撕裂著天陽城看似堅固的防禦。
這些都是他鷹揚軍的好兒郎啊!
是跟隨他輾轉千裡,曆經無數血戰磨礪出來的精銳!每一個名字,或許他叫不上來,但他們都曾是在校場上生龍活虎、在營地裡談笑風生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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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能聽到那些垂死者的呻吟,能看到那些不甘合上的雙眼。
一種巨大的沉重感壓在他的心頭,幾乎讓他窒息。這就是通往權力巔峰之路嗎?必須以如此多的忠魂白骨來鋪就?
“告訴胡元,”嚴星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卻異常堅定,“原地固守,吸引敵軍!援軍即刻便到!”
“得令!”傳令兵重重叩首,轉身再次衝向那血肉戰場。
皇宮內,周邁原本穿戴整齊,手握寶劍,欲效仿曆代殉國君王,登城做最後激勵,即便身死,也要保全帝王尊嚴。
然而,當他站在殿外,看到城南焚天的火光,聽到震耳欲聾的炮火聲,尤其是東門方向連綿不絕的轟鳴、越來越近的喊殺聲以及宮內隱約傳來的慌亂私語時,他臉上的決絕漸漸被慘白和恐懼取代。
“陛下!東門告急!鷹揚軍炮火猛烈,敢死隊多次登城!城內糧倉被焚,軍心已亂!敵軍……敵軍恐怕馬上就要……”內侍涕淚交加地稟報著。
周邁身體劇烈一晃。
他環顧四周,昔日匍匐的臣子,此刻大多眼神閃爍,惶恐不安。
唯有石寧疾步上前,語氣急促而低沉:“陛下!事不可為矣!皇宮密道已開啟,直通城東蘆葦蕩,那裡有水師接應快船!請陛下速速移駕龍山城!隻要陛下在,大周國祚不絕啊!”
周邁看著石寧,眼中充滿了屈辱、不甘、憤怒,還有一絲如釋重負的複雜情緒。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最終隻化作一聲無比頹然的長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筋骨,喃喃道:“走……走吧……”
在石寧和少數死士的攙扶下,這位末路帝王,終究未能成就悲壯,而是倉皇遁入了那條黑暗的密道,將滿城軍民拋在了身後。
嚴星楚也從北門方向到了東門外,掃過東門那洞開的、正在湧入古托騎兵的缺口,掃過城內依舊在燃燒、在廝殺的各處。
他知道,勝利的天平正在傾斜,但每一點傾斜,代價都如此沉重。
他想起了洛山城下的初戰,想起了北境草原的風雪,想起了無數個像今天一樣,看著熟悉或不熟悉的部下倒在衝鋒路上的日子。
帝王霸業,聽起來何等豪邁,但其下的每一寸基石,都浸透了鮮血。
“大帥……”周興禮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側,低聲道,“盛勇處傳來消息,已成功清除西門一段城牆守軍,正與守軍絞殺。段源處亦打開缺口,正在擴大戰果。現在東門已破,大局已定。”
嚴星楚緩緩點了點頭,目光依舊望著那片戰場,良久,才輕輕說了一句,像是在對周興禮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人誠不我欺。”
周興禮肅然靜默。
他理解嚴星楚此刻的心情,這位雄主並非鐵石心腸,隻是他將所有的柔軟都埋藏在了那堅毅的外表之下,因為他深知,唯有勝利,才能讓這些犧牲變得有價值。
此刻,貢雪正在監督大軍入城秩序,處置任何可能的騷亂。她的目光,始終有一部分緊緊係在東門那炮火最密集、廝殺最慘烈的方向。
當東門洞開,古托騎兵湧入的那一刻,她心中為大局已定而鬆了口氣。
然而,幾乎就在同時,她身旁眼尖的土司兵頭目失聲低呼:“千戶!黃將軍……黃將軍他中箭了!”
貢雪的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
她清晰地看到,在硝煙與火光中,黃衛被親兵攙扶下炮位,左臂一片殷紅,腳步虛浮。那一刻,無邊的恐懼和揪心的疼痛幾乎將她淹沒。
她下意識地向前邁出一步,想要不顧一切地衝過去。
但她的腳步,硬生生釘在了原地。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彌漫開一股腥甜。
她強迫自己轉回頭,不再看向那個方向,用儘全身力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冰冷而無情:“第二序列,加速入城!有敢趁亂劫掠、衝擊本陣者,殺無赦!”
她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挺拔如青鬆,履行著軍法官最嚴苛的職責,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動搖從未發生。
隻有那過於緊繃的下頜線,和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內心正在經曆的驚濤駭浪。
她將所有的擔憂、恐懼、心痛,都死死地鎖在了心底,直至城內的喊殺聲逐漸被控製,直至鷹揚軍的玄色旗幟完全覆蓋了天陽城的每一個角落。
天陽城,終於在血與火中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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