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晚坐在床邊,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窗邊的那個男人。她能感覺到那道沉靜的目光依舊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實質般,灼燒著她的側臉。她緊張得手心再次冒汗,方才故事裡的大膽隱喻此刻回想起來,簡直令人無地自容。
她慌忙站起身,想要立刻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房間。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
一直沉默靠在窗邊的顧言,卻忽然動了。
他向前邁了一步,恰好擋住了她的去路。
高大的身影瞬間帶來了無形的壓迫感。沈星晚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後背差點撞到念初的小床。
顧言沒有繼續逼近。他隻是停在那裡,低頭看著她。床頭燈溫暖的光線終於照亮了他的臉,他的表情依舊沉靜,但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卻翻滾著一種沈星晚完全看不懂的、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探究,有訝異,有深沉的專注,甚至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被觸動後的波動。
他的目光在她燒紅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緩緩下移,落在了她那雙下意識交握在一起、微微顫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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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凝固得如同冰塊。
沈星晚屏住呼吸,連睫毛都不敢顫抖一下。她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那沉默的注視比任何言語都更令人心慌意亂。
就在她幾乎要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時,顧言終於有了動作。
他朝她伸出了手。
不是之前那種示意或牽引的手勢。而是攤開了掌心,向上。在他的掌心裡,不知何時,多了一件小小的東西——
那是一塊隻有半個巴掌大小的薄木片。木料細膩,顏色溫潤,是黃楊木。木片的表麵,已經用極細的刻刀,淺淺地勾勒出了一片葉子的輪廓。那葉子的形狀……分明就是一片薄荷葉!線條還隻是草稿,卻已經能看出清晰的葉脈和邊緣細微的鋸齒狀!
沈星晚的呼吸驟然停止!眼睛死死地盯住那塊木片,盯住那片被草草勾勒出的薄荷葉輪廓!
顧言的目光沉靜地鎖著她震驚的臉,他的另一隻手,從身後拿出了一把極其小巧鋒利的刻刀——正是他平時用來做最精細活計的那一把。
然後,他將那塊畫著薄荷葉輪廓的木片,和那把細小的刻刀,一起,穩穩地、不容拒絕地——遞到了她的麵前。
他的意思,清晰得如同劈開黑暗的閃電!
他不是要用語言回應她那個笨拙的故事。他是要她——親手去刻。
沈星晚徹底僵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她看著那塊木片,看著那把閃著寒光的鋒利刻刀,再看看顧言那雙沉靜卻不容置疑的眼睛,巨大的恐慌和一種難以形容的誘惑同時攫住了她!
她怎麼會這個?她連筆都很少拿,更彆提這種需要力量和精準的刻刀!她會毀了的!一定會毀了他畫好的輪廓!
她下意識地搖頭,嘴唇顫抖著,想要拒絕:“我……我不行……”
顧言的手依舊穩穩地停在她麵前,沒有絲毫收回的意思。他的目光沉靜如磐石,仿佛沒有聽到她的拒絕,隻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無聲地、固執地等待著。
那沉默的堅持,比任何催促都更有力量。
沈星晚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手心裡全是冷汗。她看看那冰冷的刻刀,又看看顧言沉靜的臉,再看看床上熟睡的念初……一種極其荒謬的、卻又無比強烈的衝動,如同藤蔓般緊緊纏繞住了她。
鬼使神差地,她極其緩慢地、顫抖地伸出了手。
指尖首先碰觸到的,是那塊溫潤的木片。微涼的木質觸感。
然後,她的手指,極其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鋒利的刃口,握住了那把細小刻刀的木質刀柄。冰冷的金屬感和木柄的溫潤同時傳來。
當她的手指徹底握住那把刻刀的瞬間,顧言攤開的掌心緩緩收回。
那把小巧卻沉甸甸的刻刀,和那塊承載著薄荷葉輪廓的木片,就這樣,落在了她的手中。
如同接過了某個沉重的、無法回頭的使命。
沈星晚的手顫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那把小刀。額角的冷汗瞬間沁了出來。
顧言沉默地看著她顫抖的手,沒有指導,沒有鼓勵,也沒有絲毫幫忙的意思。他隻是那樣看著,如同最嚴苛的考官,等待著她的下一筆。
沈星晚死死咬住下唇,用儘全身力氣控製住顫抖的手腕。她低下頭,目光聚焦在那片淺淺的薄荷葉輪廓上,回憶著他平日握刀的姿勢,笨拙地調整著手指的位置。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如同赴死般,將冰冷的刀尖,顫抖地、抵在了木片邊緣的輪廓線上。
刀尖觸及木質的瞬間,傳來一種極其細微的阻力感。
她屏住呼吸,用力——
刀尖猛地一滑!脫離了預定的軌跡,在光滑的木片上劃出一道極其刺眼的、歪歪扭扭的、毫無意義的白色劃痕!
失敗了!
沈星晚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巨大的沮喪和羞愧如同冰水般兜頭澆下!她果然不行!她立刻就想扔掉刻刀,逃離這個地方!
然而,就在她即將放棄的瞬間——
一隻寬厚溫熱的大手,忽然從身後覆了上來!穩穩地、完全地包裹住了她顫抖的、握著刻刀的那隻手!
顧言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她的身後!他的胸膛幾乎貼著她的後背,溫熱的體溫和身上那股清冽的木頭氣息,如同一個堅實的牢籠,瞬間將她完全籠罩!
沈星晚渾身猛地一僵!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在瞬間炸開,隻剩下手背上那滾燙的、帶著薄繭的包裹感,和後背傳來的、令人戰栗的溫熱體溫!
他的下巴幾乎抵著她的發頂,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
然後,他握著她的手,帶動著那把失控的刻刀,極其沉穩地、緩慢地、重新回到了那條被劃壞的輪廓線起點。
他的力量透過手掌傳來,沉穩,堅定,不容置疑,瞬間撫平了她所有的顫抖。
“腕沉下去。”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極近的地方響起,帶著溫熱的呼吸,直接鑽入她的耳膜,“順著紋路。”
“看準走向。”
“彆怕。”
“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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