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眼前的一切太過真實,真實得讓她感到恐懼。
這就是她們即將麵對的戰場,而她們,不過是一群剛完成基礎急救訓練的新兵。
劉雅琴低頭看了眼急救箱,箱角的部隊編號“第21戰地醫療營”被磨得有些模糊,那是她昨天親手用記號筆描過的。
最初上級打算將她們編入各作戰連隊,可偵察情報顯示感染者竟學會了使用槍械,這個方案不得不緊急叫停。
更關鍵的是,高層顧慮女性在極端壓力下的心理承受能力。
儘管沒人公開承認,但數據顯示,女性在高強度戰鬥中的崩潰率比男性高出近五成。
“雅琴,愣著乾啥呢?”昊陽軍醫從副駕駛跳下,快步走近時帶著消毒水混合汗味的氣息,還有淡淡的煙味,他在距離她半步處停下,目光掃過她通紅的手指,喉結動了動。
粗糙的手掌探進褲兜摸索了一陣,掏出個已經不怎麼熱乎的暖手寶,外殼還沾著細碎的絨毛:“手都凍紅了,早知道該給你多塞兩個。”
“沒…事啊!”劉雅琴慌忙抬頭,迷彩帽簷下的耳朵泛起紅暈。她心裡比誰都清楚,能被調到這支裝備精良的機械化步兵旅,全靠昊陽幫忙。
當同期醫護兵被塞進征召部隊或雜牌軍時,是他以"專業考核優異"為由,將她的檔案調到了239旅。
那些藏在細節裡的特殊關照此刻清晰浮現:每次整理裝備,她的急救箱總會多出兩包水果糖和巧克力。
講解止血帶使用時,昊陽對著滿臉雀斑的大媽三言兩語就失去耐心,卻會半彎著腰,手把手教她調整綁帶的鬆緊度,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
就在昨天的模擬考核,她錯把腎上腺素當成鎮痛劑注入模擬傷員體內,評審組拍桌質問時,也是他笑著打圓場:"新同誌難免緊張。"
此刻看著他迷彩服後背大片汗漬,還有胸口彆著的那枚櫻花形狀急救徽章,那是她隨手送的小物件,沒想到他一直戴著。
劉雅琴突然覺得喉頭發苦,分不清胸腔裡翻湧的,究竟是感激,還是某種更複雜的情緒。
“好了,彆害怕,有我在。”昊陽不動聲色地伸手,指腹擦過她冰涼的手背,接過急救箱。
金屬箱柄上還留著她的體溫,“咱們這在後方,就算崩潰了,我們也有反應的時間。”
“嗯。”劉雅琴極為配合地鬆開手,指尖在迷彩褲上蹭了蹭,試圖擦掉掌心的汗。
“走吧。”昊陽與劉雅琴並排向前走去,他的作戰靴踩在碎石上發出咯吱聲,比她的腳步重了許多。
兩人沉默地走了十幾步,昊陽停下腳步,歪著頭打量片刻:“看到那棵歪脖子樹沒?我們把主帳篷紮在那兒,能擋點風。”
“阿昊。”劉雅琴突然出聲,“謝謝你。”
“有啥好謝謝的?”昊陽側目溫柔的看著她,“舉手之勞而已,況且你本來做的就很好啊,這叫靠自己。”他的語氣帶著慣有的調侃,卻伸手輕輕碰了碰她垂落的發絲,動作快得像躲避火光。
“嗯。”劉雅琴不知如何接話,她垂下頭,迷彩帽簷遮住眼底翻湧的情緒,繼續朝前走去。
記憶的齒輪不受控地倒轉回臨海市。
張涵拽著她的手腕在斷壁殘垣間狂奔,粗重的喘息噴在她後頸:“女人真他媽是累贅。”
她當時渾身濕透,心中的委屈無法訴說,凍僵的手指死死攥著對方衣角,為了能在這殘酷的世界裡多活一刻,她隻能咬著牙,默認那些不堪入耳的暗示。
每一個寒夜,她都在恐懼與屈辱中數著心跳,那些用尊嚴換來的庇護,不過是懸崖邊搖搖欲墜的藤蔓。
明知隨時會斷裂,卻不得不將全部重量托付。
可她不敢鬆開哪怕一根手指,因為鬆手就意味著墜入深淵,連做"累贅"的資格都不再擁有。
寒風卷起碎雪撲在臉上,劉雅琴卻感覺鼻尖有些發酸,一滴淚水悄然滴下。
淚水剛滑落就結成冰珠,刺痛臉頰。
“怎麼哭啦?是不是害怕呀?”昊陽的聲音突然近在耳畔,他先摘下手套攥在掌心,才抬手替她拂去睫毛上的雪粒,擦過皮膚時帶著體溫的暖意,讓她下意識偏頭躲開。
昊陽動作一頓,轉而用手套邊緣輕輕蹭掉她臉上的淚痕,粗糲的布料擦過皮膚時帶著細微的摩擦感。
遠處傳來女兵們搬運物資的呼喊,混著帆布帳篷支架搖晃的吱呀聲。
昊陽卻恍若未聞,垂眸專注地替她整理歪斜的紅十字臂章,他修長的手指捏著布料兩角,指腹反複按壓褶皺處,直到臂章平整服帖地貼在她肩頭。
末了,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臂章邊緣的線頭,輕聲道:"我的小姑娘,要做最勇敢的白衣戰士。"
“嗯。”劉雅琴小聲應著,原來當有人願意半彎著腰,手把手教她處理傷口時,那些絕境中滋生的“好感”,不過是溺水者錯把浮萍認作浮木。
被珍視、被嗬護的感覺,與曾經的屈辱形成鮮明對比。
古有虞姬為項羽自刎烏江,卻不知若她早知霸王末路,是否還會將生命交付?
亦如陳圓圓委身吳三桂,亂世浮萍般輾轉,若能抓住更好的浮木,又有誰願困守泥潭?
這從來不是背叛,而是刻在人類基因裡的生存本能。
女性在絕境中為求活命,能將靈魂典當給魔鬼;一旦觸到更好的選擇,便會像甩掉腐肉般果決。
就像乾涸河床裡的魚,抓住第一縷活水便不再回望龜裂的故土。
如今全家隻剩她一人,在這個崩壞的世界裡,活著不是卑微地乞討庇護,而是挺直脊梁,攥緊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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