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護士長單膝跪地,左手扯開傷員染血的戰術腰帶,右手的醫用剪刀"哢"地抵住迷彩服下擺。
剪刀尖挑開第一層布料時,露出裡麵與皮肉粘連的毛衣纖維。
她屏住呼吸,手腕發力讓剪刀刃貼著皮膚推進,突然"刺啦"一聲,防寒內衣的絨毛勾住了傷口外翻的肌肉組織。
混著腸液的血腥氣猛地撞進鼻腔,陳護士長屏住呼吸,可還是有一股酸意湧上喉腔,沾著血汙的手套被傷員掙紮扯得歪斜。
這才看清擔架上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腹部被彈片豁開的傷口裡,青紫色的腸子正隨著呼吸微微蠕動。
“按住他!彆讓腸子滑出來!”她嘶吼著,右肘狠狠抵住少年亂蹬的膝蓋,卻見少年突然弓起脊背,傷口裡湧出的血水濺在她防護麵罩上。
“聽不懂人話嗎?他要是再亂動,連手術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旁40多歲的大媽跌跌撞撞撲上來,她沒有任何從醫經驗,隻是簡單培訓就上了前線。
粗糙的手掌剛按住少年劇烈起伏的胸口,就被他無意識揮動的手臂狠狠甩開。
看著少年因劇痛扭曲的麵容,大媽眼眶瞬間通紅,恍惚間看到了自家兒子的影子,她一咬牙整個人撲上去,用體重死死壓住少年亂抓的雙手。
而這樣的場景,每時每刻都在戰地醫院的各個角落重複上演。
從前線送來的傷員像潮水般湧入,可整個醫院的軍醫卻僅有32人。
在和平時期,這些傷員本該立刻被推進手術室,接受專業的手術治療。
但戰地急救不同,藥品、器械都要優先保障重傷員,那些在平時被視為“必須手術”的傷情,隻能退居次位。
儘管護士人數不少,可她們大多缺乏手術經驗,能做的隻是簡單清創、消毒包紮,連基礎縫合都顯得格外艱難。
“軍醫人呢?我們營長被炮彈把小腿給削掉了,醫護兵把血止不住,他現在已經昏厥了,需要立刻手術。”
四名士兵抬著一名躺在擔架上的軍官衝進最大的帳篷,目光慌亂的尋找可以做手術的軍醫。
最前麵的士兵弓著腰,肩膀被擔架壓得下沉,手死死攥住木柄,可看見的卻隻是滿地的傷員還有護士,連軍醫的影子都找不到。
“操他娘的,找錯地兒了!”為首的上士猛地一拍腦袋,轉身就要往外走。
這時,抱著紗布從物資站跑進來的劉雅琴正好撞進來,立刻被一名士兵拽住:“你們這兒醫術最好的軍醫呢?我們營長得立刻手術!”
劉雅琴踉蹌後退一步,目光落在擔架上。
那軍官的右腿自膝蓋以下已徹底消失,大腿殘端被血汙的繃帶勒得緊緊的,試圖阻遏暗紅血液滲出。
傷口處黑得滲人,汙穢的泥漿與殘雪糊成一團,應該是當時倒臥戰場,導致傷處沾染無數雜質,如今更是血肉模糊,叫人不忍目睹。
“現在哪有空閒人手,軍醫都在忙著手術!”劉亞琴拚命掙紮著,試圖擺脫士兵的控製,可一個小女人哪有那力氣。
“彆他媽跟老子扯沒用的!”上士膝蓋先著地放下擔架,生怕顛簸碰到營長的斷腿,可腰剛直起就凶神惡煞地撲上來,用手槍狠狠戳進劉亞琴喉結下方,“營長要是咽氣,老子先在你漂亮臉蛋上開個窟窿,現在,立刻,馬上給老子找軍醫!”
劉亞琴聲音抖得不成調:“真沒人手啊,求求你們……”
“老子求你媽!”上士突然揪住她的衣領,“你知道他這條腿怎麼沒的?替老子擋了塊迫擊炮彈片!”他喘著粗氣,唾沫星子混著血沫噴在她臉上,“現在他爛著腿躺這兒,你讓老子看著他死掉?”
“那其他人就不管了嗎,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嗎?””劉雅琴猛地側頭避開抵在下巴的手槍,肩頸發力撞開對方手臂,聲音拔高,胸腔裡的血直往腦頂衝。
“那你就把傷得輕的停下,先讓我們營長先上!”上士的鋼盔滑到眉心,遮住泛紅的眼底。
劉雅琴氣得渾身發抖,踮腳將手中的所有繃帶狠狠砸向對方麵門:“進去的哪個傷得輕?讓你們營長先進,那裡麵的人就不用活了?”
乾淨的紗布在半空展開,像一麵投降的白旗,卻啪嗒一聲拍在他滿是血痂的臉頰上。
“那就把那些大頭兵、征召的平民趕出來!”上士怒吼著反手一耳光,打得她耳際嗡鳴,卻在她踉蹌時揪住她後頸的頭發,粗暴地往手術區拖行,“軍官的命,比他們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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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給我們十分鐘的時間,就十分鐘好嗎,再等等!”劉雅琴慌亂地抓撓對方手腕內側,卻隻摸到層疊的老繭和凹凸的彈疤,怎麼也摳不進皮肉。
“等個狗屁!”上士嘩啦一聲拉動槍栓,“老子現在就要手術室空出來!你選,是讓他先挨刀,還是讓你先挨槍子?”
“我現在就去!”劉雅琴抽泣著服了軟,努力重新立起的自尊瞬間崩塌,像垃圾一樣被對方踐踏。
即便她已是一名護士,在人們眼中是救死扶傷的天使,但在這一刻,她卻感到自己那渺小的存在。
原來,自己曾經以為的高貴,不過是自欺欺人,這世間所謂的善意,似乎總是帶著求取回報的重量。
回憶不受控製的湧現,七歲那年的蟬鳴還黏在鬢角,她蹲在幼兒園鐵柵欄前,涼鞋碾過發燙的柏油路,指著樹蔭下的乞丐:“媽媽,他為什麼總伸著手呀?”
母親用象牙柄蕾絲手帕輕按鼻尖,法國香水混著玫瑰露的氣息撲麵而來,翡翠手鐲在腕間撞出清響:“因為他的自尊自己都不要了,所以說雅琴長大後一定要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哦!”
此刻她看著地上散落的幾縷秀發,忽然想笑。
有用?她現在有用到能被人隨意打罵,有用到連自己的頭發和尊嚴都保不住,像條被踩慣了的野狗,哪怕齜牙都會被踹得更狠。
原來“端著的淑女”和“被踩的野狗”之間,隻隔著一場戰爭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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