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正在烈陽陪伴下修煉的小夭,靈力沒有絲毫增長。她望著年年歲歲花相似,年年歲歲景相同的玉山,苦笑一聲,接著修煉。
玄鳥的啼鳴打斷他們的修煉,她抬頭望去,見到雲層中的雲輦,立刻轉身朝著宮殿內走去。烈陽與阿獙見狀並沒有阻攔,他們站在原地等待對方的到來。
“小夭!”
她聽到身後瑲玹的呼喊也未停住腳步,匆匆走進自己的屋子,太久沒從他嘴裡聽到這個名字,她迷茫且畏懼。瑲玹從雲層中見她轉身離去,等不到雲輦落地,立即跳了下來。雙眸含淚地望著她的背影,見她腳步匆匆,他跟在她身後卻被擋在屋外。
玄鳥拉著雲輦落地,玄鳥翅膀帶起的大風卷起地上厚厚一層的桃花瓣,漫天落英。約摸三十多歲的白衣男子,緩緩走下雲輦,漫天花瓣落於他的腳下,男子五官冷峻,烏發中夾雜著不少滄桑的白發。
烈陽與阿獙按照規矩,對著行至他們眼前的皓翎王行禮,這一天還是來了。
“不必多禮,王母呢?”皓翎王望著追隨而去的瑲玹,心中感慨,低眸看向阿獙與烈陽。
“王母在瑤池等你。”
皓翎王獨自朝著瑤池走去,遠遠看見王母枯槁的麵容,上次見麵還是千年前的蟠桃宴,自從辰榮王死後,王母再未辦過蟠桃宴。
“王母。”
“嗯。”王母淡漠回應後念動口訣,撤去陣法,玉棺落於皓翎王麵前,棺蓋緩緩打開。裡麵沉睡的少女出現在皓翎王麵前,玉棺裡的少女已經長成十二三歲的模樣。
“瑤兒,百年不見了。”皓翎王想起當初在戰場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孩童的樣子,再次見麵已是妍姝少女。
“她體內的靈力再過一兩百年,超越你不是難事。”王母探上少女的命脈,一刹那後鬆開。幾個月而已,玉山的靈力被她悉數吸收,兼容並蓄。
皓翎王握住命脈,再次用靈力細細探查,探查到心口時,微微皺眉。“當年她出生之時,胸口空無一物。”
他點上少女額間的洛神花,冷峻的麵容出現一絲鬆動。
“太陽之力曾出現在瑤池,從那之後她體內就有異物。”王母講起當初那件異事。皓翎王根據時間推算,那正是阿珩在戰場釋放太陽之力。
“還望王母護朝瑤周全。”皓翎王不舍地看了看玉棺裡的少女,將玉棺合住。
這副身軀要是被外人所得知,災禍數之不儘。
王母點了點頭,淡漠地再次啟動陣法,如同往日,源源不斷的靈氣再次滋養著玉棺裡的少女。
千傾桃林,花開千年不落,赤宸偷盜盤古弓,阿珩打掩護讓赤宸跑掉,她不願說出赤宸,因此要被王母幽禁玉山120年。60年後來自己來接她,既為阿珩向王母請罪,又有理有據為阿珩開脫罪名,且答應無條件為玉山做一件事情作為補償,王母才答應放阿珩離開玉山。
他也是事後才得知,那一日,那人也打算帶她離去。
此情此景讓皓翎王想起往事,目光落在桃花飛舞,碧波蕩漾的池中央。
瑲玹站在門口,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小夭,我來接你了。”
獨坐在房內的小夭,望著門口的身影,她如野獸般流浪過,如貓狗一樣被關押過。她被追殺過,也殺過無數人。她過去的人生充滿了謊言、鮮血、死亡,除了朝瑤,所有人都在欺騙自己。她不知道相信誰,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身份站在眾人麵前。
望著屋內那根狐尾,他們都已經不是鳳凰樹下的孩童了。
一人在屋外默默守候,一人在屋內默默靜坐,那道門將兩人阻隔。
“豬洛洛,豬洛洛。”
黑暗的洛願聽到一聲聲呼喊,她好似在朦朧之中,見到老哥與老爸圍坐在自己床邊,他們疼愛地望著自己,滿臉笑意,一聲聲喊自己起床。
一刹那,溫暖的聲音消失,溫暖落下帷幕,無邊無際的黑暗將她裹挾。
皓翎王走出桃林,阿獙在前方帶路。
看見瑲玹站立在門口,皓翎王淡然地走上前,敲響了房門。瑲玹見到師父的到來,默默退後幾步,走到屋簷下,將位置留給師父。
“幾百年,肯定有人對你說了很多話,我原本也有很多話對你說,剛開始想著講什麼故事哄你開心,如何安慰開導你。後麵幾百年過去,不知你長什麼模樣,隻能想起你小時候一聲聲喚著爹爹,那時我就在想,隻要你活著就好。”
屋內的小夭,聽著屋外的話語,淚眼朦朧,喉頭艱澀到怎麼也說不出話。忽然,屋內出現一個水靈凝結的兔子,撲向她的那刻又變成一隻老鷹,在屋內飛來飛去。
小夭眼淚洶湧迸發而出,這是她兒時最愛的遊戲。每日快散朝時,她會坐在殿門外,眼巴巴等著爹爹,等到爹爹的出現,爹爹一手抱著她,一手變幻出各種動物。
“小夭沒有安全感,小夭需要彆人不離不棄的陪伴,小夭需要溫暖的治愈。”
這是皓翎王點上朝瑤額間洛神花時,腦海裡聽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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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屋內遲遲沒有動靜,皓翎王不打算逼她做任何選擇。他隻想告訴她,自己永遠是她爹爹,隻是一個想女兒的爹爹。
腳步微動的時候,房門猛然被打開。小夭望著屋外的皓翎王,望著他夾雜烏發中的白發,望著她等了幾十年,盼望見到的人。
皓翎王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子,注視著他的模樣,從眉眼到發絲舍不得遺落任何地方。
小夭淚眼婆娑地望著眼前皓翎的帝王,哽咽的聲音發顫:“你是我爹嗎?我爹把我放在玉山幾十年,你是我爹嗎?”
從朝瑤嘴裡早早就知道當初皓翎王沒有來接她的原因,但她還是想確認,她還是想問一問。
“我是你爹!永遠是你爹!縱使你不肯叫我,不肯認我,我也永遠是你爹。”皓翎王望著他的眉眼,凝視他的眼睛,斬釘截鐵的回答。
小夭簌簌落下眼淚,“為什麼你不來接我,她們都說你不要我了。”
皓翎王往前一步,將他遺落百年的女兒摟在懷裡,輕撫著她的背,再次講起當初的五王之亂。講完五王之亂,說起當初瑲玹告訴他的事情,開口說道:“你消失幾十年後,有人帶來你的消息,說你一切安好,她說她時刻陪著你。”
小夭在皓翎王懷裡點了點頭,抬頭望著他。幾百年的苦楚、怨恨,在他寵溺的眼眸中消弭。
她眼淚不停地落下,可卻笑了,“爹爹。”
她知道他是她至親至近的人,清楚記得爹爹小時候多麼疼愛她。可幾百年過去了,她渴望又尷尬緊張,甚至有點隱隱的畏懼。
皓翎王聽見她的聲音,笑著緊緊摟住她,他的女兒終究是回來了。“嗯,小夭,我的女兒。”
小夭將臉埋在爹爹的懷裡,眼眶酸脹,總想要落淚,她不想忍著了。她在爹爹懷裡痛哭,像是要將自己幾百年的委屈全部哭出來。
皓翎王眼角濕潤,一下又一下撫摸著她的背,“都是父王的錯,把最愛笑的女兒弄丟了。”
“爹爹,爹爹。”小夭一聲聲喚著爹爹,這次她在玉山等到他了,等到爹爹了。
許久之後,皓翎王感覺懷裡的女兒情緒漸漸平複,他鬆開她,像小時候一樣疼愛地看著她。
瑲玹見到這一幕,笑眯眯走了過來,溫柔地望著小夭,“小夭,我也來接你了。”
小夭望著她的瑲玹哥哥,望著眼前的爹爹與哥哥,釋懷般點了點頭,從懷裡拿出狐尾遞到他的麵前,“哥哥,瑲玹哥哥。”
瑲玹望著失而複得的狐尾,那日與相柳打鬥之後,狐尾遺失。他原路尋找多日也沒找到,此刻再次出現在他麵前,依舊是小夭遞給他。
“小夭,我們回家吧。”
回家?小夭想起王宮裡的靜安王妃、阿念。她抬頭望著爹爹,皓翎王見她有話說,“陪爹爹走走吧。”
瑲玹拿著狐尾,站在原地望著師父與小夭慢慢遠去的身影,手裡緊緊握著狐尾,兒時的一幕幕,走馬觀花般在腦海裡回放。
再也沒有人讓他們分離了。
“我見過瑤兒了。”走進桃林,皓翎王先行開口。
瑤兒的存在是她與爹娘三人之間的秘密,小夭遠遠望著碧波中央,“還是沒有找到辦法醫治瑤兒嗎?”
“她現在身體愈發特殊,要是世人得知她的身體情況,將引來爭奪殺戮。”如今朝瑤的身體,不管是放在任何一族,都是修煉滋補的絕世珍品。那一身雄厚的靈力,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瑤兒成為她與爹爹之間的話題,也成為打開心扉的鑰匙。
“爹爹,當我第一次夢見她,她說她是我妹妹,我當時不相信。”
“後麵,她經常來夢裡找我,講起大荒裡的奇聞軼事,後麵我從娘嘴裡證實了瑤兒的身份。”
“那時,她已經過了百年無人說話的日子。白日陪著我,晚上隨風漂泊。”
“瑲玹父母雙亡之後,她開始入瑲玹的夢,我在瑲玹醒時陪著他,瑤兒在他夢裡陪他。”
“瑤兒說她很開心,她曾說過她第一次因為太陽之力顯形的時候,你與娘都第一時間認出她了。”
皓翎王聽到這裡,唇畔含著笑,“她沒辦法做世人眼中我的女兒,但也是我的女兒。”
她與小夭才出生的時候,他隨時帶著小夭在身邊,夜夜去看那個小小的嬰孩。當時見到她的容貌,他甚至有一絲絲慶幸。
“瑤兒救我出牢籠,帶我恣意玩樂,走遍大荒,我們去過很多地方,極北之地也曾去過。”
“有危險總是第一時間護著我,帶著我重新融入人群。我們看過文人雅客,也見過風塵之人,深山打過野獸,小鎮安過家,看過最美的景色,嘗過各種奇奇怪怪的食物。”
那幾百年也有很多很好玩的事情,因為五顏六色的經曆,她才更加無法接受玉山百年如一日的生活,
小夭想起與朝瑤的點點滴滴,特彆是在清水鎮的事情,眼眸裡浮現出喜悅的笑意,“她膽子很大,她打過瑲玹,咬過相柳,懟過塗山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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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都是為了我。”
皓翎王默默看了小夭一眼,她口中的這幾人,不出意外,將成為風譎雲詭的世事中,攪弄風雲的人。
“她膽子又很小,喊打喊殺是她,拉著我逃跑也是她,她從未丟下我。”
“那幾百年很苦,也很快樂。”小夭抬頭看向爹爹。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你隻需要記住,你是我少昊的女兒,此間沒有人再能欺負你。我不是一個強勢的父親,但是一個強勢的君王,你是我的女兒。”
得千金不如得帝王一諾。帝王薄情寡性,唯一的柔情也會給最愛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小夭回到房間的時候,瑲玹已經提著蟠桃酒在房裡等她了,像是回到清水鎮般。
“喝點?”瑲玹坐在屋內,望著朝他走來的小夭,溫柔地笑著。
“今日看誰先醉。”
漫長光陰,血緣的奇妙,彼此把對方珍藏在心裡,不管是何種身份,兩人之間沒有絲毫的隔閡,毫無顧忌的開起玩笑。
“白花花的腿,嬌滴滴的嘴,這些行酒令是從哪裡學會的?”小夭喝著蟠桃酒,想起當初在清水鎮他與老木行酒令那幕。
“我曾匿名去軍隊當過十年兵,普通的士兵,隊友們彼此照顧,彼此玩樂。”
“難怪..........你做過的事情也不少,難怪市井氣那麼重。”朝瑤說過瑲玹去當大頭兵了,沒想到瑲玹在軍隊還有這段經曆,連下流也學會了。
“爺爺與師父都說多經曆是好事,我沒什麼正事,就多多經曆唄。”
“你在清水鎮怎麼多出一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