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紗般的月光悄然傾瀉,如薄霧籠罩人間。露珠在草葉上折射出點點星芒,與天際的月輪遙相呼應。仰望蒼穹,月亮像被時光磨圓的古玉,溫潤地散發著千年不變的光華。
阿獙使用玉山獨有的聯絡方式,聯絡相柳。瑤兒被烈陽叔牽著,遠遠地站在山林間,她環視群山,又是山,大家都喜歡窩在山裡。
“叔,我們為什麼不過去?”瑤兒疑惑地看著烈陽叔。
“等一會,等他們來了。”烈陽傲嬌地瞟了一眼瑤兒,“瑤兒,洪江叔性子古板,不能太皮了。”
瑤兒踢著石子撇嘴:“古板?比爹爹上朝時的臉還古板嗎?”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特有的空靈哨音,白衣掠過樹梢時,驚起滿山螢火蟲。
哇哦!
霜白的衣袂割裂暮色,那人自雲端垂落的姿態,像一片飛雪闖進瑤兒的視線。“叔,我是不是看花眼了?”瑤兒仰著頭注視著從天際掠過的白影,難以置信地搖了搖烈陽叔的手。
烈陽看見瑤兒呆滯的表情,好笑地看著她,“沒看錯,我們過去吧。”
相柳收到獙君的消息,心裡想著是不是她有消息了?知獙君想見義父,思索再三,走向義父的木屋。
洪江聽說玉山來人,立刻答應相見。十多年玉山沒有消息,他也擔心著那丫頭的生死。
獙君見到相柳出現,兩人互相行禮,隨後洪江從陰影中走出,獙君立即對著洪江行禮,“洪江將軍,有人想見見你。”
“瑤兒嗎?”洪江眉宇間藏著一絲擔憂,相柳靜靜地站在義父身後。
“不是。”
相柳看見前方烈陽向他們走來,烈陽向洪江行禮後,原本空無一人的身後,突然探出一張笑靨,星眸明亮地看著他們,“洪江叔,晚上好。”
相柳看見那張笑靨,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攥緊,洛洛!小時候的洛洛,他日夜期待能重新見到的人,目光如刀刮過她陌生又熟悉的臉,卻在與她天真無邪的眼神相接時倉皇移開。
識海裡再次凝聚冰層正在崩塌。他聽見自己冰冷的聲音說“她怎麼變成小孩子了?”實際心臟跳得比當年更劇痛。當她歪頭露出與幼時如出一轍的疑惑表情時,相柳終於明白何為痛。
她眼底映出的不是九命相柳,不是防風邶,隻是個陌生將軍。
洪江詫異地看著烈陽身後的女童,“她是?”
“瑤兒,她失憶了。王母動用神器與秘術凝聚她的靈體,靈體是小孩子的模樣,身軀也變回兒時。”烈陽牽住瑤兒的手,指了指相柳,“瑤兒,你還記得他嗎?”
瑤兒剛才用術法躲在烈陽叔後麵,就是遠遠看見這個戴著冰晶麵具的男子,淩冽如霜。那雙眼睛淡如水,看不出喜怒,周身環繞銀白色的光暈。
她看見他的真身,九頭妖。想起外爺的幻術,原來真的有九頭妖。
“我也該認識他嗎?”瑤兒仰頭時,月光正斜切過相柳的冰晶麵具。那雙淡如寒潭的眼睛裡,突然泛起一絲她看不懂的波動,像是冰川下封存了千萬年的星火,在觸及她目光的瞬間,微微顫動。
一紅一白的身影再次閃過腦海。記憶像被撕碎的蝴蝶翅膀,越是努力捕捉,越是紛飛四散。
“你的眼睛...”她踮起腳,鬼使神差伸手想碰麵具,又在半空停住,“好像我夢裡摔碎的月亮。”說完自己都愣住,不明白為何脫口而出這樣奇怪的話。但心口確實在抽痛,像有根無形的線,另一端係在這人袖角。
當相柳因她的話情緒翻湧時,瑤兒突然牽住他的手指,麵具下瞳孔微微收縮,纖長睫毛在月光中凝出霜痕。
“你能陪我玩嗎?”這個人身上有令她安心的初雪味道。
獙君看著瑤兒牽住相柳的手,相柳在她心裡地位很重要,失去記憶也會接近他。
相柳低頭凝視著那雙期望又有些怕被拒絕的星眸。下頜線條驟然繃緊,喉結滾動,背在身後的左手掐入掌心。“你...不怕我?”
“不怕不怕,叔叔們帶我來找你們,你們看在老爺爺的麵子上也不會害我。”
洪江凝視著瑤兒天真的模樣,忽聞她口中的老爺爺,唇角沁出一抹笑意,“瑤兒,老爺爺是誰?”
“哦~我們辦完正事再玩。”瑤兒反應過來,今晚帶老爺爺過來見故人。她緊緊牽住他的手,掏出懷裡的玉佩。衣領微微敞開時,相柳低垂的眼眸恰好看見她脖頸間的五彩繩。
“老爺爺,我們到啦。”瑤兒輕輕摩挲著玉佩,靈力隨著動作慢慢沁入玉佩。
四人看見玉佩裡鑽出一道白色光芒,洪江看見光芒凝聚成人形的時候,立即行跪拜大禮,“陛下。”
相柳見義父行禮,想要行禮時,手卻猛地被扯住,“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能聽,你帶我去玩好不好?”他剛才還沒答應。
“好。”相柳點了點頭,聲音有了溫度。
忽地見她伸出手,俯身將她抱起,變成小孩子還是不愛走路。他抱著她走向一邊,獙君與烈陽緊跟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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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爺,我幫你把風。”瑤兒對著老爺爺揮了揮手,老爺爺慈祥地對著她點了點頭。
相柳小心翼翼掌控著抱她的力度,“你想玩什麼?”她似初融的春溪,星眸盛著漫天星光仰視他,歪頭時鬢邊垂發掃過他的袖口。
“你是不是長得很好看?否則怎麼大晚上還戴麵具?”瑤兒好奇湊近麵具,鼻尖幾乎碰到冰晶表麵,瞳孔深處有金芒一閃而過。
獙君...........咱們都失憶了,怎麼還這麼看重皮囊?無奈的眼神劃過一絲寵溺,瞟了一眼烈陽,烈陽雙眸寫滿無奈。
相柳因她突然的貼近後仰躲避,白發隨動作掃過她臉頰,繃緊的下頜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瑤兒忽然綻開笑靨,狡黠的目光與以往一般無二:“你躲什麼呀?記不得你了,但我們應該認識。”指尖無意識地卷著他垂落的發梢。摟緊他的脖頸,向上一蹭,天真地望著落後兩步的兩位叔叔,“叔,我能與他多玩會嗎?”
相柳下意識加重手上的力量,避免她掉下去。溫熱的體溫,像是不習慣般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搭在她的命脈。
“那你得問他。”獙君指了指相柳,用口型無聲說道:“凶巴巴。”烈陽扶額無聲表示沒眼看。
瑤兒回頭看見自己的手腕被他握著,單手摟緊他脖頸,“你叫什麼名字?”
“相柳。”指尖搭在她命脈時,靈力如遊絲般纏繞,卻在觸及她心口的刹那被彈回。
瑤兒歪著頭,凝視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問道:“叫你哥哥好嗎?”
“好。”記憶中的稱呼再次出現,眼前與過往重疊在一起,命脈處相柳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哥哥,陪我玩。”瑤兒雀躍地看著他的眼睛。
幾百年未用的稱謂,在他唇齒間碾碎又重組,最終化作雪落深潭般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