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輪懸於九霄,清輝漫灑階墀。皓翎王與朝瑤漫步於月色之下,朝瑤一身素衣,雪發披肩,身上沒有任何珠玉美飾點綴。
二人身影在青石板上拖出交疊的痕。
“瑤兒,慶典那日大祭司的讖語。”皓翎王將玉簡遞給朝瑤。
朝瑤接過玉簡,匆匆掠過一眼,玉簡在她手中碎為粉末。“陛下,王畿不過方寸地,坤輿難測其涯際,青冥之外猶見重玄天。”
無極之外複無極,他們的天下是疆土,她的天下是天地。
帝王的疆域僅如方寸般有限,廣袤大地難以測量其邊界,深邃蒼穹之外仍見重疊的玄妙天界。
“瑤兒,我若直言,我屬意皓翎小王姬接替王位呢?”皓翎王不知她意欲何為,卻深知,倘若她能接下他們眼中的天下,她能做的比他們更好。
“陛下,皓翎小王姬始終是你的女兒,她不做皓翎王也會傾儘全力,守護你看重的萬千燈火。”朝瑤抬眸,眼瞳倒映著天穹星河。
朝瑤停下腳步,轉身認真地看著皓翎王,“陛下,你永遠是靈曜的爹爹。”
皓翎王注視著朝瑤略有些蒼白的容貌,如今年華未老,青絲先白。“瑤兒,少昊永遠是靈曜的爹爹。”
夜風忽起,吹散朝瑤掌心的玉簡粉末。那些熒熒發光的碎末飄向桃林,竟引得沉睡的花苞次第綻放,就像赤宸以心化林那夜,滿山泣血的嫣紅。
“陛下,等我了卻世間事,就得忙著娶媳婦啦。”驀然眉開眼笑,朝瑤轉身時素衣翻飛如鶴翼,發間銀絲映著月光,竟比最上等的羊脂玉更皎潔。
“所以,瑤兒到了該告訴你真相的時候了。”
“我娘...還沒死。她變成了赤水傳說的旱魃,我爹...赤宸...以心換心,化作桃花林守著她。”朝瑤以為三萬年的輪回,她會不如以往那般情感充沛。
可是黑白世界裡一向無悲無喜的皓翎王,聽見西陵珩未死時,她看得清楚,他的手在不自主顫抖,他眼底泛起的光,如同寒淵下突然湧動的暖流。
“對不起,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我爹,所以我從不喊你爹,因為我會愧疚。但陛下待我如親女,明知真相、我的私心、試探,還是給予我成長的機會。”
皓翎王指節倏然收緊,帝王心術築就的冰麵,在此刻裂出細密碎響,“瑤兒,第一次見到你,便想著你真是我女兒該多好。靈曜帶來十年的歡樂,背負所有真相活著的那個人才是最辛苦之人,這些年難為你了。”
朝瑤向皓翎王鄭重地鞠躬行禮,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不變,懇切地說道:“陛下,我有辦法救出她,小夭對身世已有答案,隻是不敢麵對。與其等著外人說,不如我告訴她,她也許會恨我瞞著她多年。所以,如果她來問你,請你半個月之後,一定將她帶到桃花林,讓娘親告訴她所有真相。”
皓翎王扶起朝瑤,如同父親般擁住她,輕柔撫摸著她的發頂,“瑤兒,當初你母親不將你記入王譜,是不希望你桎梏在身份之中。因此,我一直以為阿珩想讓你和小夭無憂無慮的生活。”
“一聲爹爹,便是心裡永遠不變的爹爹。”朝瑤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散月光。
淚水砸在青石上綻開時,朝瑤自己都怔住。原來黑白深處,始終藏著會為"爹爹"二字震顫的稚童。
“陛下,如若西炎與皓翎終有一戰,那一戰,我來打吧。”
朝瑤素袖垂落,任月光在指間凝成霜刃。三萬裡的清輝突然變得鋒利,那些原本溫柔漫灑的光,此刻竟如出鞘的寒鋒,將兩人的影子刻印在青石板上,仿佛已預演著未來沙場的對陣布局。
她會讓月光成為最乾淨的劍——斬得斷宿命,卻沾不上血痕。
朝瑤將皓翎王送回下榻的宮殿,手上拿著木棍悄悄溜進鬼方族長的宮殿。既然大家都喜歡朝瑤的性子,她披著朝瑤的皮囊也得好好珍惜這一世。
鬼方褱端坐案前,聽著鬼方二長老稟報今日宴席後,塗山太夫人的試探之心,鬼方對於塗山兩兄弟的看法。
離奇的是西陵族長與赤水族長不謀而合,百轉千回試探族長與聖女是否為親爺孫。
“明日......”鬼方褱察覺屋內燈火晃動的刹那,鬼方二長老應聲倒地。
鬼丫頭不知何時突然溜進來,保持著舉木棍的姿勢,衝著自己傻笑。“老頭~~你乖巧可愛的孫女回來了。”
鬼方褱驚詫地看看倒地不起的二長老,“你打他做什麼?”
“報仇啊,讓他管不好蒜苗。”朝瑤說完還踹了一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是小女子,這輩子見一次報一次。”
鬼方褱.........幸好早有準備。“你不怕鬼方報複?”
“怕什麼!你孫女實力大有長進,你老以後橫著走。”朝瑤把木棍放在案上,眯著眼得意地拍了拍鬼老頭的肩膀。
“老頭擔憂我多年,送我家老頭一份禮物。”朝瑤拿出時晷玉遞給鬼老頭。
鬼方褱打量一番,驚呼出聲:“這東西你怎麼得到?”南北冥秘境肇淵的時晷玉,那個地方世間無人踏足,傳聞有神獸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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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朝瑤得意洋洋地搖頭晃腦,“不好意思,你孫女人脈太廣,恰巧認識神獸。”
“老頭,我當初答應幫你預測鬼方氏一族之運,這次兌現承諾。”時晷玉可預測未來,她如今體內有南北冥與歸墟之力,兩者結合,她根本不需要消耗神力,便可預測。
“鬼丫頭,你怎麼出一次事,變化這麼大?”她現在已經能預測鬼方一族之運,此刻坐在他身邊,靈力氣息完全就是普通人,
朝瑤指尖輕點案幾,時晷玉懸空自轉,竟引動屋內青銅燈盞齊齊低鳴。她雪發間忽現三縷赤紋,正是歸墟之力與連山卦象相融之兆。
“老頭且看!”少女咬破食指,血珠在玉麵上繪出《連山》首卦。鬼方褱袖中龜甲突然自行飛出,與玉玦相擊發出鳳鳴之音。
玉光中浮現鬼方祖廟全景,簷角銅鈴儘數斷裂,忽見北方黑雲壓境,浮現出屍橫遍野的戰場。
朝瑤突然翻轉玉玦,歸墟之力在案幾刻出《歸藏》坤卦。血線遊走成圖。
“咦?這鼎耳上刻的...”朝瑤湊近細看,發梢掃過鬼方褱的衣袖,“你們鬼方喜歡多個腦袋的東西?”
“胡言!”鬼方褱袖中手指微顫,那是鬼方氏傳承的圖騰,“那是玄鳥..交頸的紋樣”
鳥???朝瑤揉了揉眼睛,鬼方圖騰不是玄鳥呀。
朝瑤捕捉到玉光閃過的族長令虛影。她眯眼輕笑:“原來咱們家二長老這麼厲害,能代行族長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