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彌漫著猩紅霧靄,朝瑤的元神腳下是碎裂的星辰殘骸。那些殘骸中隱約浮動著破碎的記憶,九鳳的羽翼在燃燒,相柳的毒血浸透大地,而她站在屍山血巔,指尖沾著不知是誰的血。
“小姒,你連識海都染了煞氣……”妖帝的聲音從霧中滲出,化形為千丈黑蛟,每一片鱗甲都折射著被吞噬的亡魂哀嚎。
朝瑤後退半步,撞上一顆懸浮的星骸。那骸骨突然裂開,露出內裡凝固的七彩流光,是女媧石的碎片,像一道未愈的傷疤。?
黑蛟的尾梢掃過她的耳際,星辰齏粉簌簌落下,?沾在她睫毛上,像一場肮臟的雪?。“隻要身處世間,因果不斷,七情六欲如同這煞氣,源源不絕。”妖帝所化的黑蛟鱗片泛著幽藍寒光,“你始終學不會心狠,學不會一勞永逸。”
“安靜點,我想休息。”朝瑤欲抬手驅散妖帝。
“小姒,妖族性格隨修為而變化,當年九嬰與鬼車已是準妖聖,可曾有半分真心?你可以不拿九鳳與相柳當他們對待,不殺他們。”黑蛟驟然逼近,豎瞳倒映出她胸口隱約流轉的七彩流光。
?朝瑤聽見熟悉的名字,咬緊牙關,喉嚨裡泛著鐵鏽味。她想起九鳳的嘴硬心軟,相柳在月下對她輕笑……
“玩玩可以,但雙修助他們增長修為,莫非你還想重蹈覆轍?”
“妖帝大人,我能不能做點喜歡的事?男歡女愛,礙著咱們什麼事?”朝瑤不滿他的囉嗦,此刻隻想獨處,可聲音像浸了水的絲綢,沉甸甸地墜在地上
蛟尾狠狠劈開霧靄,?煞氣驟然翻湧,化作無數細小的手,從她腳踝攀附而上。“女媧石乃創世之基,你卻用它苟延殘喘……你為世人成了怪物,世人知道你是怪物又會如何?他們會依舊對你好嗎?你做的一切真值得嗎?”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卻無法抵消心底翻湧的酸澀。
黑蛟身影漸淡,凝實妖帝真身,蠱惑如毒蛇鑽入耳中:“你舍不得他們,可他們……舍得你嗎?”
舍得嗎?她當年問過自己,九嬰與鬼車怎麼舍得對自己下殺手。
霧靄形成霧鏡,九鳳對她起殺心,相柳指甲刺入她胸口,兩人掐住她脖子,?朝瑤呼吸逐漸急促起來。
妖帝輕撫過她眉心洛神花印,花印顯為神紋:“恨嗎?淪落靠吞噬邪物生存、越來越短暫的生命、恨予你神力卻奪你自在……恨意,才是撕開時空最好的祭品。”
她究竟是該恨,還是該像母神一樣,以悲憫承載殺戮?
洛神花印迸出血色神紋,?像一根燒紅的針,將恨意烙進她的元神?。
“撕裂時空回溯戰局,改變戰局。”妖帝的嗓音驟然溫柔,“這一世,舅舅必然不舍棄你。”
霧散時,朝瑤掌心已凝出一柄煞氣長劍。劍身映出她猩紅的雙眼,?瞳孔深處卻有一點七彩微光掙紮不滅,與記憶中母神悲憫的麵容重疊?。
?她握緊劍柄,指節發白。
這一劍,既要斬向仇敵,也得斬斷這無儘的輪回。
白雕翱翔在無邊無際的天空,相柳將她抱在懷裡,沉默不言,麵無表情目視前方。毛球困惑不已,時不時瞟一眼主人。
第一眼,瑤兒身上多了一件主人的外衫。
第二眼,主人手掌覆蓋住瑤兒交疊的雙手。
第三眼,瑤兒頭朝主人方向,衣衫裹緊了些。
毛球.........醒著冷言冷語,沒意識又不知道,難怪瑤兒念叨男人心,海底針,九張嘴不說話。
相柳抱著她從空中落下白發幻青絲,看了一眼獨坐院中的左耳,“你在外麵守著。”
交代一句,抱著她踏入內室,將她放在榻上蓋好錦被。
坐在榻邊望著她,安安靜靜躺在這裡,不嘰嘰喳喳,不嘚瑟氣人,懶得連眼皮子都不翻了。
她戴著他的戒指,瀕死之際,他會第一時間感知,那日沒有感知想來沒有性命之憂。
彈了彈她的額心,“這次打算睡多久?”
上次被氣暈也不過片刻,這次已經睡了三日,他首次見她這麼安靜睡在榻上。
摩挲著她的腕骨,指腹始終貼在她命脈處,以前與九鳳生死相連,這次是與誰結契??
相柳見她額間神紋與花印來回交替,立刻為她注入靈力。命脈沉石,靈力無法輸入她體內,喃喃低語喚著她名。
“咳...咳...咳....”
驟然,她口中嗆出鮮血。相柳連忙將她扶起來,使她倚靠胸前,避免窒息。
朝瑤神識內的契約紋突然灼燒起來,以前她最怕黑暗,現在恨不得永遠沉睡於黑暗。
神識內竄起烈火,烈火吞噬星辰殘骸,燒毀景象。
相柳看著自己扶著她臉頰的掌心,掌心的血黏稠滾燙,順著指縫蜿蜒而下啃噬著他的理智。
“瑤兒...”他向來從容不迫,白衣不染纖塵,可此刻袖口早已被她的血浸透,素白布料綻開刺目的紅梅。
靈力如潮水般灌入她經脈,卻被沉石般的命脈儘數彈回,反噬的痛讓他喉間湧上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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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戒指沒有一點反應。
?“醒過來。”抵住她的額頭,修長手指拂過她唇角不斷溢出的血,卻怎麼也擦不淨,血太燙,灼得他掌心發顫。
他再次嘗到無能為力的滋味,那些強大的靈力,那些被大荒畏懼的禁術,此刻竟一點用處都沒有。
“你敢死,我就把你丟海裡.......喂小魚。”威脅的狠話,悄然變成輕飄飄的喂魚。忽然想起她帶著四個饅頭跳海,說是要去海裡喂魚,饅頭入海泡發,輕輕一捏就碎了,饅頭屑圍繞在他與她之間,吸引淺海無數的小魚。
“快走,快走,我們成魚食了。”
她拉著他往深海遊,他取笑她不怕海妖,害怕被魚咬。“你不知道,小魚咬更折磨,又痛又癢,海妖乾脆,一口死。”
“瑤兒.........”他低喚她的名字,聲音輕得像怕吹散一片雪。
“血吐夠了就睜眼。再裝死……我就把你的名字刻在海底每一粒沙上,讓潮汐日夜咒你魂靈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