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無人處,碎金般的日光透過新葉的縫隙,在鋪滿落花的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兩股截然不同的氣勢在這裡無聲地碰撞,將春日的柔糜攪得粉碎。
兩道身影在漫天飛花間纏鬥,
九鳳的長劍驟然出擊,挾帶太陽精火,破空聲撕裂了寧靜,劍鋒直指相柳咽喉,招式狠厲,不帶半分迂回。
相柳或者說此刻更傾向於防風邶身份的妖王,以彎刀相迎。刀身劃出詭異的弧線,並非格擋,而是貼著劍脊逆向削斬,目標直指九鳳扣著劍柄的手指。
九鳳的長劍劈開垂落的紫藤花穗,劍風灼焦途經的桃瓣;相柳的彎刀如月下毒蠍,總在格擋時旋出刁鑽角度,削斷對方袖口金線。
“當——”
兵器相交的脆響驚起了林鳥。
九鳳的金瞳中閃過一絲快意,劍勢陡然加快,如疾風驟雨,每一次劈刺都精準地指向對方衣袍上最精致的繡紋。
“你這刀法適合削果皮。”九鳳旋身避開抹向喉間的刀光,劍尖忽挑向對方束發的銀冠,
彎刀驟然回防,刀背撞上劍脊震出龍吟。相柳壓低身形橫掃其下盤,聲音冰屑般炸開:“今日不妨用血澆一澆這桃樹根。”
突然刀劍相抵,二人同時僵住。九鳳的劍鋒離相柳心口三寸,相柳的刀尖距九鳳咽喉兩指。
旋成烈焰,九鳳側身避開刺向咽喉的刀尖,膝撞直擊對方腰腹,“綿軟功夫?”
相柳旋身踏碎落花,刀鋒貼著他頸側劃破春風:“不及你焚琴煮鶴的粗蠻。”
“看是你先凍裂我的血脈,還是我先燒儘你的寒骨。”
劍鋒掠向銀發,彎刀便斬向胸口的繡文;長劍刺向心口,彎刀便回護在要害前三寸。他們的動作快得隻剩殘影,淩厲的殺氣以他們為中心向四周彌漫,可偏偏,那足以致命的鋒刃,總在觸及對方的前一瞬微妙地偏轉,仿佛有無形的絲線在牽引。
本該是能削斷山嶽、劈開海浪的恐怖力量,此刻卻被完美地收斂在方寸之間。長劍的剛猛霸道,彎刀的詭譎靈巧,兩種截然不同招式展現得淋漓儘致。
滿地破碎的花瓣,仿佛是他們那場以某人為賭注、卻又因她而無法進行到底的廝殺。
最終,兩人同時後撤。
九鳳的劍尖挑斷了相柳一縷銀發;而相柳的刀尖,則削落了九鳳綴在腰間的一縷彩線。
滿地破碎的花屍間,唯有兩道孤影在為同一輪缺席的月光廝殺。
並非失手,而是心照不宣的底線。他們可以試遍對方的招式,探尋彼此的弱點,卻絕不會讓其中任何一人身上出現真正的傷口。
林間重歸寂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暮色四合時分,兩匹駿馬踏碎林間月色歸來。九鳳的衣袍染著未散的血腥氣,防風邶指間則殘留著冰晶碎裂的寒光
防風邶與九鳳策馬回來時,正好看見小九用冰刃術,仔細地削著枇杷的果皮,將金黃的果肉碼成花朵形狀,推到盤子。無恙氣急敗壞和戴著麵具眼神愜意的螢夏,互相說著什麼。
溪水邊,毛球明明能用風雪咒冰鎮佳釀,卻偏要手忙腳亂地把酒壇往溪水裡按。
朝瑤彎著腰在篝火前忙碌,白色裙擺掃過沾露的草葉。蜜汁從鹿肉表麵滴落火堆,炸開的星火恰好映亮她的雙眸。
九鳳勒韁下馬,涅盤真火隨心而動,纏繞著炙烤的鹿肉瞬間泛起金棕焦紋,“怎麼又來一位。”
防風邶的白馬卻悄無聲息停在朝瑤身後。他俯身握住她刷蜜汁的手,帶著薄繭的指腹輕撫過她腕間,“讓小九他們來學。”
接過她手上的罐子遞給小九,小九嘴唇張合幾次,小聲囁嚅:“哦。”伸手接罐子卻被另一隻手搶先奪過去。
朝瑤推了推防風邶,眉眼笑盈盈卻好似不耐地說道:“彆欺負我們小九,人家明天又要上學了。”轉身又刷起蜜汁,“現在見得時間越發少了,一年也給他們做不了幾次。”
防風邶故作歎息地搖了搖頭,“慣子如殺子,你就慣著吧。”
“我樂意,你管不著。”朝瑤回頭瞪了他一眼,“小九是我孵化,我就愛慣。”
“我才不會恃寵恃驕。”小九瞬間眉開眼笑,蹦躂幾步回去削枇杷,“螢夏,你看見沒,瑤兒心中隻有我。”
剛剛還在以理服人的無恙,嘴巴長得比雞蛋還大,“啥玩意就隻有你了,你搞搞清楚,咱們現在共同的敵人是誰。”
“隻有你?”螢夏提起酒壺仰頭大口喝下,手背隨意擦拭唇間酒漬,“那你爹算什麼?你的擋箭牌?”
“你...你不要挑撥離間。”小九訕訕地瞟了一眼剛剛坐下的鳳叔和他爹,兩人對酌,似笑非笑瞅著他們。“我爹和瑤兒是有情人,我和瑤兒是親人,感情不一樣。”
“螢夏,你可以和我們做朋友,但絕對不是瑤兒的有情人。”冰佳釀回來的毛球見到他們也回來了,心中有底氣,說話間不經意提高了嗓門。
無恙心念電轉,湊近螢夏幾分,滿臉天真笑容,“如果你願意教我們巫術,我可以和你做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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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出來你們還分的清,親人之愛與男女之情。”螢夏手腕緩緩轉動,酒壺在她手下規律的旋轉,“學巫術?她這世比我強。”
防風邶和九鳳敏感抓住螢夏口中的這世。九鳳眯了眯眼,真有意思,螢夏莫非知道小廢物的前世?前世已過,今生攜手。
防風邶慢條斯理喝著清酒,細細品味,初觸唇齒清冽如晨露,滑過舌尖入喉時混合了梅、菊、桂、蘭等不同花蕊的香氣。呼吸間先是清甜的桂花香,繼而泛起菊的微苦清涼。
喉間流轉似月華流過溪澗,咽下後喉頭泛起?清甜與極淡的酸澀,?恰似人生回甘。
前世星辰與今生大海。前往青丘為老太婆治病的飛雪日,她說她死了,真正死了,死掉的是她的前世嗎?
“瑤兒這時已經比你強了?不可能啊,她怕蟲子。”騙他也不至於這麼幼稚,瑤兒怕蟲子,青丘老狐狸都知道。無恙以為螢夏不願意教,弄出這麼個蹩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