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朝瑤再次從夢中驚醒,猛地睜眼,胸口還在劇烈起伏,冷汗浸透了額前的發絲。
又是那個夢——那沉重如枷鎖的過去,像潮水般將她淹沒。夢裡,再次回到那個絢爛的地方,還有那雙她曾信任卻最終背叛的眼睛……一切都如此真實,仿佛從未逃離。
可下一秒,現實的觸感將朝瑤拉回,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
側過頭,看到相柳躺在她身旁,呼吸平穩,麵容靜謐而俊美,明珠光暈輕柔地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眉眼如畫,手輕輕搭在她腰間,那樣自然而然,仿佛他們是世間最尋常的戀人。
心跳漸漸平複,卻化作一陣酸楚的漣漪。這一刻的美好,觸手可及。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睡衣傳來,驅散了噩夢的寒意。
朝瑤凝視著他的睡顏,思緒如潮。忍不住想伸手觸碰,卻又在最後一刻縮回。
不自覺地攥緊了被角,指尖微顫。時間能停滯在此刻,該多好?沒有過去的陰霾,沒有未來的重壓,隻有他的呼吸聲,像一首安眠曲,撫平所有的不安。
可現實總是殘忍的,朝瑤一想到未來,胸口便像被利刃絞緊,痛得幾乎窒息。此時生怕嗬出的熱氣,都會驚動古老易碎的命運。
幸福在此刻,成了一座以時間為刃的秋千,蕩至最高處,便望見了回落的弧線。
月滿則虧,潮漲必退,世間所有盛大禮物的背麵,都標著不可見的價碼。
原來真的有人會在最幸福的時間,恐懼幸福。
海上晨光刺破雲層的刹那,深海幾千米下的幽藍中,貝殼輕輕顫動。殼隙間漏出流彩的極光色,如綢緞般在黑暗裡舒展。
貝殼張開的刹那,露出裡麵相擁而眠的相柳和朝瑤,海水被完全隔絕在外,形成無形的水幕。
近處的血紅珊瑚,棱角處泛起淡淡的珠光;柔軟的海葵隨著水波舒展,觸須尖端閃爍著細碎的星芒;幾條好奇心重的熒光小魚被吸引而來,它們透明的鱗片在光中折射出彩虹般的微光,如同活著的寶石在翩翩起舞。
光穿過搖曳的巨型海草森林,投下斑駁陸離、不斷變幻的影子。
相柳一頭銀發如瀑布般散落在枕邊,他的麵容在珠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柔和,緊閉的眼眸緩緩睜開,目光落在朝瑤那張帶著幾分迷糊、幾分嬌憨的臉上,平日冷冽的眼中瞬間湧起了一股濃濃的溫柔,仿佛春日裡最和煦的陽光。
她像一隻乖巧的小貓,蜷縮在他的懷裡,發絲有些淩亂地貼在臉頰上,嘴角微微上揚,仿佛正做著什麼甜美的夢
朝瑤感受到貝殼的震動,眼皮微微顫動,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眼前還有些模糊,下意識地往相柳懷裡又縮了縮,用那雙朦朧的睡眼看著相柳,發出了一聲輕柔帶著幾分慵懶的呢喃:“再睡會兒嘛……”
修長而有力的手臂,將朝瑤更緊地摟在懷裡,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天都亮了,我還得回清水鎮表演。”
朝瑤聽了,不情不願,臉輕輕埋進他的肩窩,還想繼續賴在溫暖的窩裡。
“不要嘛,再睡半個時辰,就半個時辰……”說著,她還不忘用腦袋在相柳的懷裡蹭了蹭。
相柳無奈收緊手臂,任由她蹭亂他衣襟,眼底是藏不住的縱容,輕輕撫摸著朝瑤的頭發。
滿意地在相柳懷裡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年輕人,多睡有助於生長。”
相柳......
目光落在貝殼外遊過的發光魚群,世間最自由的妖,可自由是什麼?是能隨心所欲地掀起滔天巨浪,還是能肆無忌憚地撕碎那些虛偽的神明?
他曾以為,自由就是永遠不被任何事物束縛。
直到那個小騙子,像一尾銀魚,撞進他精心構築的冰冷世界。
小騙子,她騙走了他的防備,騙走了他的冷漠,甚至騙走了他引以為傲的孤獨。現在,他每天最期待的時刻,就是結束在清水鎮的表演,回到這片深海。
有人說,歸屬是囚籠。可在這裡,歸屬成了最甜的束縛。他依然能隨心所欲地掀起海底的暗流,依然能決定何時現身何時隱匿,
但他知道,無論遊得多遠,總有一盞為他而亮的明珠,總有一個等他歸來的地方。
懷裡人無意識地將他摟的更緊,腿習慣性搭在他身上,相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聚散隨心,各自為王。
他們不需要黏在一起才能證明相愛,他可以做想做的事,她可以隨心所欲,就像兩艘各自遠航的船,桅杆上係著彼此的繩。不必並肩,也能知道對方在海的哪一處破浪;無需靠岸,也清楚有一處港灣永遠為自己點亮燈火?。
航線完全自由,風暴或晴空都由自己掌舵。
這份安心,不是綁住的錨,而是讓對方無論駛得多遠都知道——這世上有個地方、有個人,永遠是你的歸處?。
她不在身邊時,他是天地間最自由的魂;歸來時,彼此便成為對方最堅實的岸。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海底的明珠漸漸暗去,相柳指尖一勾,藍衫長裙便如振翅的蝴蝶,向他飛來,摟著朝瑤坐起來。
朝瑤穿好衣衫還扒著相柳不肯鬆手:“再待一刻鐘!就一刻鐘!”
相柳麵無表情地整理衣襟:“想來五神山有人已等你半個時辰。”
“讓他們等!”她理直氣壯地把玩他的銀發,“就說本殿下被海草纏住了...”
“上次你說被章魚擄走,上上次說遇上海底地震。”相柳銀眸微抬,“今日打算換個什麼死法?”
朝瑤眼睛一亮:“就說我為了救一隻快要淹死的海鳥,英勇獻身!”
相柳:“...海鳥,淹死?”
“怎麼不行?”她振振有詞,“鳥兒飛累了掉進海裡,不就是淹死嗎?”
相柳深吸一口氣,一把拎起她往海麵帶去:“走!”
海浪翻湧間,朝瑤還在嚷嚷:“相柳你這是謀殺!現在就對我失去新鮮感了,你咋不和我拜把子,當兄弟!你這是冷暴力.....”話音未落,她已被輕輕拋向五神山的方向。
他大爺!連吵架都吵不起來!朝瑤氣餒地回頭看著相柳飄逸遠去的背影,這哪是找的老公,這找的逆夫,處處和她作對!
下朝後,皓翎大臣們結伴而行,遠遠便瞧見海麵上炸開一朵朵水花。隻見他們的靈曜小殿下,此刻正上演著一場彆開生麵的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