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脆響,不帶絲毫煙火氣。
王教頭隻覺一股精妙至極的巧勁自槍尖傳來,精準地切入他槍勢運轉中最晦澀凝滯的一點。
後續的槍影竟如無根之萍,無以為繼,瞬間消散在空中。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額頭瞬間滲出冷汗。這一槍,不僅破了他的攻勢,更點醒了他一個自己苦修多年都未曾察覺的隱秘缺陷!
這……太上供奉的眼力,簡直匪夷所思!
顧淵並不追擊,赤焰槍隨意一挽,槍尖斜指地麵,淡然道:“《覆雨槍》,貴在連綿不絕,勁力轉換間,當如春雨潤物,細密無聲卻滲透一切,而非一味求快,狀若暴雨傾盆,看似猛烈,實則力有不逮,破綻暗藏。”
王教頭聞言,細細品味後,連忙躬身感謝:“太上供奉金玉良言,勝過弟子十年苦修!多謝太上供奉指點迷津!”
接下來,李教頭的《斷浪槍》與張教頭的《追星槍》也未能幸免。
顧淵或以同樣的《斷浪槍》招式,卻爆發出遠超李教頭的磅礴氣勢,一槍之下,仿佛怒海狂濤都能被從中斬斷;或以《追星槍》的詭異步法,在張教頭引以為傲的速度之上,展現了何為真正的“流星追月,無跡可尋”。
三位教頭從最初的緊張與不服,到中途的駭然失色,再到此刻,已是滿臉的敬畏與歎服,望向顧淵的眼神,如同仰望一座高不可攀的槍道豐碑。
他們浸淫槍法數十年,從未想過,槍法竟能被理解到如此精妙入微、出神入化的境地。
太上供奉的每一次出手,每一句點評,都仿佛為他們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讓他們窺見了槍道更高層次的風景。
遠處,一座雅致的閣樓之上。
桓清漣一襲素白衣裙,憑欄而立。她的目光,也同樣落在演武場上那道持槍而立的修長身影上,神色複雜難明。
那個男人,那個毀了她數十年苦心經營,殺了她曾經的青梅竹馬,卻又在她萬念俱灰之際,成了桓家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男人。
他的槍,依舊那般淩厲,那般霸道,那般……令人心悸。
隻是,此刻這槍鋒所指,不再是她的咽喉,而是為桓家培養著新的力量。
看著顧淵那在場中遊刃有餘,指點江山的身影,那專注而冷峻的側臉,桓清漣的思緒有些恍惚。
記憶中,也曾有一個人,如此癡迷於武道,為了心中的執念,可以拋下一切。
演武場上顧淵的身影,與記憶中那個月下練刀的少年身影,時而重疊,時而分離。
一個,帶走了她曾經的希冀與依靠,讓她痛徹心扉。
一個,卻在她絕望之時,以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方式,給了她一絲渺茫的曙光,讓她愛恨交織。
愛與恨,希望與絕望,過往與現實,在她心中激烈地交織、碰撞,讓她心亂如麻。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此刻對那個男人,究竟是恨意更多,還是……
“小姐……”身旁的桓玉輕聲喚道,將一件披風輕輕搭在桓清漣肩上,聲音中帶著一絲擔憂。
桓清漣回過神,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桓玉的目光也投向演武場,看著顧淵那神乎其技的槍法,那指點江山般的氣度,她那雙明亮的眸子裡,除了深深的傾慕外,更有一絲淡淡的,為小姐而生的擔憂。
她知道小姐心中的苦。
但她也相信,顧公子,一定能成為今朝榜第一,帶領桓家,走向武林至高。
顧淵收槍而立,目光掃過大汗淋漓卻精神亢奮的三人,又看了一眼天色。
今日的“經驗包”,刷得差不多了,自身對這三門槍法的理解也已臻至化境。
“今日便到此。”
三位教頭深深一揖,送顧淵離去。
閣樓上,桓清漣看著顧淵消失的背影,久久無言。
良久,她才輕輕歎了口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絲悵惘:“玉兒,你說……他究竟是桓家的劫數,還是……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