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天下之中,五嶽之一。
其山勢雄偉,地脈綿延,自古便是佛道聖地。而坐落於山中密林深處的少林寺,更是被譽為天下武宗,禪宗祖庭。
與終南山全真教的香火鼎盛,氣象萬千不同,如今的少林寺清靜得出塵。
上任方丈苦智為火工頭陀打傷致死後,少林高僧苦慧也因此一怒離開少林遠赴西域,開創西域少林一派分支,高僧苦宗也跑去福建一代,開創南少林分支,少林由此中衰數十年。
後山,一間幽靜的禪房內。
玄明的師父,羅漢堂首座難空禪師,正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他麵容清臒,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僧袍,也掩不住那一身剛猛的武學修為。
“師兄,你倒是說句話啊!玄明那孩子,自從武道大會回來,就把自己關在禁閉室裡,不吃不喝,不言不語,這都快十天了!再這麼下去,人都要廢了!”難空對著蒲團上盤坐的一名老僧抱怨道。
那老僧是達摩院首座難嗔禪師,聞言緩緩睜開眼,歎了口氣:
“師弟,你我都知道,玄明心裡的坎,不在身上,在心裡。他覺得,自己不僅沒能為少林爭光,反而被當做棋子,丟儘了我們少林的臉麵。此結不解,誰勸都沒用。”
難空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柱上,恨聲道:
“都怪那些域外勢力!拿我徒兒當槍使!還有那個顧淵,下手也忒狠了!贏了便贏了,何必那般羞辱於人!”
“慎言!”難嗔低喝一聲,“此事背後牽扯甚廣,休得胡言。方丈已有定奪,我等莫要再議。”
難空聞言,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最終還是頹然地坐了下來,滿臉的無奈與心疼。
兩人相對無言,禪房內的氣氛愈發沉悶。
最終,還是難嗔起身道:“走吧,此事,也該向方丈稟明。玄明是我少林百年不遇的奇才,不能就這麼毀了。”
兩人穿過回廊,來到一座更為古樸宏大的禪院前。這裡是少林方丈,苦乘禪師的清修之地。
將玄明的情況詳細稟報後,蒲團上那位身形枯瘦,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倒的老和尚,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看起來已近百歲,臉上布滿了歲月的溝壑,但那雙眼睛,卻深邃如井。
“癡兒,癡兒啊……”苦乘方丈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帶老衲去看看他吧。”
禁閉室位於後山深處,陰暗潮濕,隻有一扇小小的天窗透進些許光亮。
當苦乘方丈推開沉重的石門時,一股黴味撲麵而來。
玄明盤膝坐在角落的草堆上,形容枯槁,雙目無神,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武道大會冠軍,如今像是一尊失去了靈魂的泥塑。
聽到開門聲,他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難空和難嗔站在門口,看著徒弟師侄這副模樣,心如刀絞。
苦乘方丈卻隻是平靜地走了進去,在玄明麵前盤膝坐下。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玄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禁閉室內,隻有兩人微弱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玄明那死寂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他沙啞地開口,聲音如同兩塊砂紙在摩擦:“方丈……弟子,給少林丟臉了。”
苦乘方丈輕輕搖頭,聲音溫和而慈悲:“玄明,你可知,佛為何物?”
玄明一愣,沒有回答。
“佛,是覺悟,是放下。”苦乘緩緩道,“你所執著的,是勝負之名,是榮辱之念。你以為你輸給了顧淵,輸給了那些算計你的人。其實,你隻是輸給了自己的心魔。”
“你覺得受辱,是因為你心中有‘我’。你覺得丟臉,是因為你心中有‘少林之名’。可‘我’為何物?‘名’又為何物?皆是虛妄,皆是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