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下,聶媚娘和桓玉的心,卻早已揪成了一團。
她們每日都守在這裡,親眼看著一碗碗血液,從那個男人身上流出,被小心翼翼地送入玄冰玉棺。
每一碗,都像是一把刀,在她們心上狠狠地剜過。
桓玉每日都準時送來藥膳,不再有任何爭奇鬥豔的心思,隻是沉默地放下,然後深深地看一眼那個閉目調息的身影,眼中的擔憂與心疼,幾乎要溢出來。
聶媚娘則更加直接,她就那麼抱著雙臂,靠在離高台最近的一根柱子上,從清晨站到日暮,一動不動,像一尊望夫石。
她那雙勾魂奪魄的眸子裡,第一次沒有魅惑與風情,隻剩下一種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名為“守護”的執著。
偶爾,桓清漣也會過來。
她依舊是一身紅衣,依舊是那副清冷高傲的家主模樣。
但那雙藏在廣袖之下,不自覺攥緊的拳頭,以及偶爾投向高台時,那抹一閃而逝的複雜眼神,都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這個男人,用一種她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刷新著她對“強大”和“瘋狂”的認知。
她心中甚至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
或許,這世間所謂的常理,對他而言,根本就不存在。
這就是一名真正走向無敵路的王者。
第三天。
當最後一碗血,徐徐注入冰棺後,整個鑄兵池都響起了一片如釋重負的吐氣聲。
因為此刻的顧淵,臉型枯槁,臉色已是毫無血色,蒼白得如同一張宣紙。
嘴唇也失去了顏色,整個人看上去,仿佛隨時都會隨風倒去。
可他的腰杆,依舊挺得筆直,如一杆即將刺破蒼穹的長槍。
他周身的氣勢,非但沒有因為虛弱而減弱,反而因這種瀕臨極限的狀態,變得更加凝練、更加純粹、更加……駭人!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地望向那口盛滿了自己血液的冰棺。
那裡麵裝的是相當於他全身的血液。
他能感覺到,那裡麵,不僅僅是他的血。
更是他的一部分生命,一部分靈魂,一部分武道意誌的延伸。
他與那棺中的血液,建立起了一種血脈相連,密不可分的奇妙感應。
他甚至生出一種錯覺,仿佛隻要自己心念一動,那滿棺的血液,便會破棺而出,化作血龍,聽他號令。
這種感覺,很奇妙。
台下,所有的鑄兵池匠人,在看到顧淵睜眼的瞬間,竟不約而同地,齊齊跪了下去。
黑壓壓的一片,動作整齊劃一,發自肺腑。
他們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崇拜,而是升華為一種近乎宗教般的狂熱。
在他們眼中,顧淵已不再是人,而是一尊為了神兵降世,甘願獻祭己身的在世賢者,一尊行走於人間的神明。
“我等,願追隨先生,為神兵降世,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了聲。
緊接著,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響徹雲霄。
“願為先生,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願為先生,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他們的精神,他們的意誌,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他們不再是普通的工匠,而是一群擁有了信仰的狂信徒!
乾將焱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高台上那道蒼白卻偉岸的身影,虎目含淚,胸中豪情萬丈。
他知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麵對著那座巨大的熔爐,麵對著自己所有的族人,也麵對著高台上的顧淵,重重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