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另一頭。
曹義淳和他身後的百名龍驤軍精銳,早已看得呆若木雞。
“咕……嚕……”
曹義淳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隻覺得口乾舌燥,喉嚨裡仿佛被塞了一團火。
他的臉色,比死人臉還要煞白,此刻抖得如同篩糠。
他身後的龍驤軍將士,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些上過戰場,見過死人,自詡大宋精銳的士卒,此刻一個個手心冒汗,握著兵器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再無半分來時的倨傲與殺氣。
殺人如殺雞,已經不足以形容這位了。
他們看著那個宛如從血池中走出的身影,眼神裡隻剩下最原始、最純粹的恐懼。
他還是是人嗎?
就在這時,那尊魔神,緩緩地轉過身。
一雙平靜得可怕,卻又仿佛蘊含著屍山血海的眸子,落在了曹義淳的身上。
“撲通!”
曹義淳再也支撐不住。
緊繃到極限的神經,轟然斷裂。
他雙膝一軟,竟當著身後百名親軍的麵,對著顧淵,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額頭重重地磕在滿是塵土的地麵上。
“撲通!撲通!撲通!”
他身後的龍驤軍將士,仿佛受到了傳染。
又仿佛是找到了一個宣泄恐懼的出口。
他們丟盔棄甲,爭先恐後地跪倒在地,黑壓壓的一片。
“顧……顧先生!”
曹義淳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尖細的嗓音裡帶著哭腔,與來時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判若兩人。
“是……是咱家有眼不識泰山,狗眼看人低,冒犯了公子虎威!還請公子大人有大量,饒了咱家這條狗命吧!”
他一邊說,一邊瘋狂地磕頭,額頭與碎石地麵碰撞,發出“咚咚”的聲響,很快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怕啊!
他是真的怕了!
他怕這個殺紅了眼的魔神,覺得他們礙事,順手一槍,把他們這百十號人也給“清場”了。
看看那滿地的碎肉和屍骸吧,那可是太極門啊!
傳承數百年的隱世大宗!就這麼一會兒工夫,沒了!
跟太極門比起來,他曹義淳算個屁?
他身後這點龍驤軍又算個屁?
在絕對的死亡恐懼麵前,什麼官家心腹,什麼內侍省都知,統統都是狗屁!
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顧淵沒有說話。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跪在地上,涕泗橫流,醜態百出的曹義淳。
然後,他抬起手,將那封裝幀精美、印著皇家火漆的皇帝親筆信,連同那枚代表著無上恩寵的龍紋玉佩,隨手扔在了曹義淳的麵前。
信和玉佩落在塵土裡,沾上了血汙。
這個動作,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曹義淳的心上,讓他那顆因為恐懼而狂跳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完了。
徹底完了。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今天這差事要是辦砸了,回去之後,官家會怎麼看自己?
一個連人都請不回來的廢物?
一個在武夫麵前磕頭求饒,丟儘了皇室臉麵的奴才?
那些平日裡與自己不對付的政敵,會如何彈劾自己?
他幾乎可以預見到自己淒慘的下場。
不行!絕對不行!
我曹義淳在宮裡熬了三十年,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絕不能就這麼栽了!
強烈的求生欲和對權力的眷戀,壓倒了恐懼。
曹義淳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斷。
他不再磕頭,而是哆哆嗦嗦地從懷中最深處,取出了一個用紫金絲線密密麻麻包裹著,隻有巴掌大小的檀木密匣。
他雙手高高舉過頭頂,用儘全身的力氣,嘶聲喊道:
“公子!官家深知尋常之物,難入您的法眼!他……他早有交代!”
“若公子不願接受鎮武司之位,便讓咱家……獻上此物!”
顧淵聞言,走上前來。
“此乃……此乃我大宋開國太祖皇帝,趙匡胤陛下,當年於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之後,自感天命在身,遂閉關三年,將畢生武學感悟熔於一爐,親筆所著的……《武經總要·秘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