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顧府,靜室。
空氣裡彌漫著檀香的淡然,卻壓不住顧淵心頭的一絲躁鬱。
他盤膝而坐,身前攤開著兩卷古籍。
一本是《武穆遺書》,另一本是莫問天所贈的《破陣子·槍訣注解》。
自從周家村一行,得周桐傾囊相授,他的槍法已然站在一個全新的關口。
舊有的萬千槍招被他拆解、重組,融入了周桐畢生對“勁”的理解,隻差最後一步,便能熔煉出真正獨屬於他自己的東西。
那一步,名為“勢”。
周桐曾言,嶽家槍法的核心,在於統帥千軍萬馬、守護山河的磅礴大勢。
那是屬於嶽武穆的道。
顧淵的道不同。
他的道,是掀翻棋盤,是打破樊籠,是武道之巔唯我獨尊的絕對自我。
強行去模仿嶽武穆那為國為民的“勢”,隻會邯鄲學步,最終落得個走火入魔的下場。
“道不同,不相為謀。”
顧淵睜開眼,內息在經脈中平穩流轉,心緒卻未能完全平複。
他知道自己鑽進了牛角尖。
他需要的不是模仿,而是理解,是拆解嶽武穆的“勢”,看透其本質,然後化為己用。
但他該如何去做?
靜坐無益。
顧淵起身,推門而出,走向後院的演武場。
該去練箭了。
槍法是近身的搏殺,是方寸間的生死,需要心神高度凝聚;而箭術則是遠距離的掌控,是百步外的定奪,需要心神極度空明。
一張一弛,恰是調和。
演武場另一頭,何沅君正在指導幾名桓家侍女練劍。
她察覺到顧淵的動靜,便停下指點,安靜地退到一旁,遙遙觀望。
她看到顧淵左手持弓,右手從箭囊中取出一支“隕星箭”。
然後,一個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場麵出現了。
顧淵挽弓,搭箭,弓開滿月。
但他沒有瞄準。
他的頭微微揚起,似乎在看天邊的雲,又似乎什麼都沒看。
從搭箭到引滿,整個過程快到極致,幾乎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
常人練箭,從瞄準到撒放,總有一個凝神鎖定的過程。
顧淵沒有。
他更像是在進行一次隨意的肌肉伸展。
嗡——
一聲幾不可聞的弓弦震顫。
何沅君隻覺眼前一花,那支搭在弓弦上的“隕星箭”便消失了。
她甚至沒有捕捉到箭矢飛行的軌跡,沒有聽到尖銳的破空聲。
接下來的一炷香,顧淵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取箭、搭箭、開弓、撒放。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從開始的一息一箭,到後來幾乎連成一片殘影。
演武場上,隻有弓弦連綿不絕的微鳴。
何沅君看著英姿勃發的顧淵,心神搖曳。
而顧淵,並不知道自己向天張弓的姿態,對一名少……婦有多大的吸引力,他的心神已沉浸在另一個層麵。
《武穆遺書》兵法韜略中。
如何排兵布陣,於千裡之外預判敵軍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