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
禦書房內,燭火通明,卻難驅散壓抑氣氛。
當朝宰相真德秀跪地,身形瘦削,背脊挺直如鬆,似紮根磐石。
“陛下,老臣年事高,體弱病重,已是彌留之人。若能以這殘軀,為陛下大業,為大宋江山,儘最後一份力,乃老臣之幸。”
他聲音平靜,不起波瀾,如同尋常講述。
龍椅上,趙昀沉默。
他審視著輔佐多年的老臣,尊稱“先生”的股肱之臣。心頭思緒萬千。那“引蛇出洞”的計劃,他深知其瘋狂。真德秀未曾遲疑,主動請纓,要做最險、最要緊的棋子。
“先生……”趙昀聲音沙啞,“此去,九死一生。”
“陛下。”真德秀抬頭,臉上笑意淡然,“這天下,是陛下的,也是老臣的。如今,這天下病了,需下猛藥。若老臣一死,能換來大宋江山一劑良方,死又何妨?”
他起身,整理緋色官袍,扶正官帽。每個動作,莊重儀式感十足。
“陛下,老臣今日,為大宋死!”
話畢,他躬身告退,轉身,步履從容走出禦書房。
趙昀望著那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龍袍下,指甲紮進掌心。他清楚,老臣以命為注,為這冷酷計劃添上最沉重、最關鍵的砝碼。
這一刻,帝王心頭冰冷,也堅如鐵石。
……
臨安城,通往天壇主乾道上。
皇家儀仗隊伍莊嚴肅穆。馬車隊行進。
隊伍行至岔路口,一輛馬車馬匹受驚,拖著車身拐入僻靜小巷。
巷子深處,陰影裡,一道白衣身影浮現,負手而立。他身後,數十名明教精銳無聲無息,將馬車團團圍住。
來人,正是明教教主莫問天。
他望向馬車走出的真德秀,神色先是訝異,轉瞬變為敬佩。
“真宰相,久仰。”莫問天聲音豪邁,“問天在此,恭候多時。”
真德秀下車,坦然麵對攪動天下風雲的亂世梟雄。他臉上沒有畏懼。
“明教教主,莫問天?”他打量對方,蒼老的臉浮現失望。“老夫當是誰,原來是你。你自詡為民請命,行的卻是這等藏頭露尾,截殺朝廷命官的勾當嗎?”
“宰相大人此言差矣。”莫問天不以為意一笑,“問天此來,並非殺戮,而是想請先生與我共創大業。趙宋朝廷已從根子爛透,唯有推倒重建,天下百姓方有活路。先生學究天人,胸懷天下,何必為這腐朽朝廷殉葬?”
言談間,他自覺運轉《天公》心法。話語充滿蠱惑力量,意圖動搖對方心誌。
真德秀靜聽,渾濁眼眸清明一片,未曾動搖。
“巧言令色,妖言惑眾。”真德秀冷哼一聲,一股浩然正氣沛然而出,將莫問天精神影響衝得七零八落,“改朝換代,說來輕巧。你可知兵戈一動,將有多少生靈塗炭,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你所謂‘新世界’,不過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老夫食宋祿,為宋臣,此生隻知忠君報國,不知叛逆!”
莫問天收斂笑容。
他未料,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竟憑一股心氣,抵擋住《天公》心法。
“先生鐵心與天下百姓為敵。”莫問天聲音轉冷。“既然如此,問天隻好得罪。來人,‘請’宰相大人上車,待我等攻破臨安,再與先生分說天下大道!”
他特意在“請”字上加重音。
兩名教眾立刻上前,一左一右,伸手便要架住真德秀。
真德秀審視教眾,眸中閃過決絕。
他清楚,自己已成功引出莫問天這條大魚,任務完成。
“癡心妄想!”
兩名教眾的手將碰到他胳膊瞬間,真德秀厲喝一聲。
他用儘全身最後氣力,猛地退後,後腦主動朝著旁邊堅硬牆壁,狠狠撞上!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