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走出天牢時,心情有些複雜。
“彆走我的老路。”
“太重感情的人,是背負不起一個世界的。”
他明白莫問天的意思。
莫問天敗了,敗給了趙昀的帝王心術,也敗給了他自己那份對天下蒼生的“大愛”。
他試圖拯救所有人,最終卻連自己都無法拯救。
而自己呢?
顧淵捫心自問。
他看似清冷,殺伐果斷,但內心深處,又何嘗不是一個重情之人?
對趙瞳,對何沅君,對陸香玉和楚明月,甚至對那個剛剛走上正軌的弟子張君寶……
這些人和事,都像一根根無形的線,將他與這個世界,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這些羈絆,是他的軟肋,還是他前進的動力?
顧淵一時也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自己的道,和莫問天不同。
莫問天的道,是“兼愛”,是“普度眾生”。
而他的道,是“唯我”,是“武道獨尊”。
他不會為了天下蒼生去犧牲自己,但他會為了守護身邊的人,而去斬儘一切阻礙。
或許,這就是他們最大的不同。
顧淵抬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空,不再多想。
道,是走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
他提著空了的酒壺,身影幾個閃爍,便消失在了皇城的街角。
……
天牢最深處。
莫問天靜靜地坐在黑暗中,臉上帶著一絲滿足的微笑。
能與顧淵這等人物相識一場,能在他臨死前,喝上他送來的酒,與他暢談一番。
死,亦無憾了。
他緩緩閉上眼睛,開始默默運轉體內殘存的微弱內力。
他要以最好的狀態,去迎接自己的結局。
作為一代梟雄,他可以敗,可以死,但絕不能失去最後的尊嚴。
……
另一邊,臨安城外,一處不知名的山巔之上。
兩個老道士正坐在一塊青石上,對弈。
一人鶴發童顏,正是紫陽真人張伯端。
另一人身形枯槁,乃是五穀散人李道奇。
“唉,終究是攔不住。”
李道奇將手中的黑子扔回棋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若是不死,這天下,怕是會更亂。”張伯端落下一子,淡淡地說道。
李道奇默然。
他知道張伯端說得對。
莫問天此番起事,雖然失敗了,但也徹底撕下了趙宋朝廷虛偽的麵具,將那腐朽的內裡,血淋淋地展現在了世人麵前。
天下各地的反抗勢力,必然會因此風起雲湧。
若是莫問天不死,以他的聲望和號召力,振臂一呼,必將引得天下大亂,到時候,生靈塗炭,不知要死多少人。
“趙昀這一手,玩得漂亮啊。”李道奇感慨道,“引蛇出洞,一網打儘。既鏟除了心腹大患,又借此震懾了天下宵小。好手段,好心計。”
“可惜,他算計了天下人,卻算漏了一個顧淵。”張伯端撚著胡須,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他以為自己是執棋者,卻不知,棋盤上,早已多出了一隻他無法掌控的手。”
李道奇聞言,苦笑道:“何止是無法掌控,那小子簡直就是來掀棋盤的。你看看他乾的那些事,哪一件是按常理出牌的?拒封王爵,當眾打皇帝的臉,這種事,也就他乾得出來。”
“貧道現在倒是有些好奇,等趙昀死了,那小子會怎麼做?他會扶持那個小公主登基,做個攝政王?還是乾脆自己坐上那把龍椅?”
張伯端搖了搖頭:“你啊,還是看不透他。”
“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那把椅子。”
“他想要的,隻是一個能讓他安安穩穩追求武道的環境。誰能給他這個環境,他便讓誰安穩。誰要破壞這個環境,他便讓誰死。”
“至於這天下姓趙,還是姓李,他壓根不在乎。”
李道奇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這……這也太……”
“太離經叛道了,是嗎?”張伯端笑了,“所以,他才是顧淵。獨一無二的顧淵。”
“看著吧,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
……
神霄派。
薩守堅和王靈官師徒二人,也同樣在關注著臨安的局勢。
“師父,您說,顧淵他……真的已經摸到‘道’的門檻了?”王靈官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