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凜冽如刀的北風。
趙昀從未感受過如此迅疾的速度。
他感覺自己像是變成了一片羽毛,被一股溫熱而磅礴的力量包裹著,在天地間飛馳。
腳下的景物化作了模糊的流光。
巍峨的中都城牆,眨眼間便被甩在身後。
連綿的軍營,如同棋盤上的黑點,一晃而過。
太快了!
這就是巔峰大宗師的實力嗎?
趙昀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周圍的一切。
他看到了山巒起伏,看到了河流奔騰。
他甚至看到了一隻蒼鷹在空中盤旋,卻被他們瞬間超越,遠遠拋在身後。
“顧淵……”
趙昀張了張嘴,灌進嘴裡的風卻被一層無形的氣牆擋住。
“這就是……你的世界嗎?”
顧淵沒有回答。
他腳踏虛空,每一步落下,都在百丈之外。體內的九陽真氣運轉到了極致,形成一個金色的光罩,將寒風與氣壓隔絕在外,隻為了護住手中這個脆弱的生命。
趙昀看著顧淵那張冷峻的側臉。
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坐擁天下,富有四海。
一聲令下,伏屍百萬。
可在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手中的皇權,在這絕對的個體偉力麵前,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朕的千軍萬馬,追不上他的腳步。
朕的萬裡江山,困不住他的身軀。
這就是武道。
這就是……天途!
一炷香後。
顧淵身形驟停。
腳下,是灰褐色的條石。眼前,是蒼茫的天地。
居庸關長城。
天下第一雄關。
顧淵將趙昀輕輕放下,扶著他走到垛口邊。
趙昀有些站立不穩,但他推開了顧淵的手,雙手死死抓著粗糙的城磚,貪婪地呼吸著這裡冰冷的空氣。
夕陽西下。
殘陽如血,將蜿蜒在崇山峻嶺間的長城染成了一片赤紅。
長城內外,惟餘莽莽。
向南看,是剛剛收複的燕雲十六州,炊煙嫋嫋。
向北看,是無邊無際的草原荒漠,那是蒙古人的地盤,也是未知的凶險。
“好……好啊!”趙昀聲音顫抖,眼中卻爆發出驚人的神采。
“朕……終於站在這裡了!”
“列祖列宗……你們看到了嗎?”
“朕的大宋,不再是偏安一隅的小朝廷!朕……打回來了!”
他對著群山嘶吼,聲音雖然沙啞,卻透著一股帝王的豪邁。
回聲在山穀間激蕩。
顧淵靜靜地站在一旁,負手而立。
他看著趙昀發泄,看著這個垂死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燃燒著最後的執念。
許久。
趙昀似乎累了。
癱坐在垛口下,背靠著冰冷的城牆,大口喘息著。
“顧淵。”
“在。”
“坐,陪我聊會吧。”
趙昀拍了拍身邊的空地。
顧淵撩起衣擺,隨意地在他身邊坐下。
沒有君臣,隻有兩個男人。
趙昀從懷裡摸出一個酒囊,那是他臨行前偷偷藏的。
他費力地拔開塞子,仰頭灌了一口。烈酒入喉,嗆得他劇烈咳嗽,蒼白的臉上卻泛起兩團病態的紅暈。
“如此江山,怎能不讓人留戀啊……”
趙昀撫摸著身下的城磚,眼神迷離。
“朕這一輩子,都在算計。”
“算計權臣,算計金人,算計蒙古,甚至……算計你。”
他轉過頭,看著顧淵,嘴角帶著一絲自嘲。
“累啊。”
“做皇帝,真他娘的累。”
顧淵看著遠處的落日,淡淡道:“累,你也不會放手。”
“哈哈哈哈!”趙昀大笑,笑出了眼淚,“是啊,舍不得。這權力的滋味,就像這烈酒,明知傷身,卻讓人欲罷不能。”
他將酒囊遞給顧淵。
顧淵接過,喝了一口。
辛辣。
“顧淵,你相信輪回嗎?”趙昀突然問道。
顧淵放下酒囊,“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