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路的黑衣人走到回廊儘頭,便像是完成了任務的提線木偶,猛地頓住腳步,身形一閃,悄無聲息地沒入了黑暗之中。
陳康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官帽,又抻了抻衣角,深吸一口氣,臉上堆起那副早已練習過無數遍的、既恭敬又帶著幾分憂國憂民的諂笑。
“相爺,下官陳康,有破敵良策獻上……”
他在心裡默念了一遍開場白,隨後邁步上樓。
樓梯是上好的沉香木鋪就,踩上去沒有半點聲響。
越往上走,陳康的心跳就越快。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即將麵見權臣、指點江山的亢奮。
終於,他站在了那扇雕花的紅木大門前。
門虛掩著,透出一線暖黃的光。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茶香,那是極品的“大紅袍”,隻有宮裡和相府才有的貢品。
“相爺還有閒心品茶,說明他對局勢的把控尚未崩壞。”
陳康之所以能從底層官員裡爬出來,全憑地就是自己能善於觀察細節。於是他心中大定,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伸出手,輕輕推開了那扇門。
“相爺,下官……”
聲音戛然而止。
就像是一隻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的公鴨,所有的諂媚、豪情、算計,在這一瞬間,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裡。
陳康的眼珠子瞪圓,幾乎要從眼眶裡掉出來。
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了這輩子做噩夢都不敢想象的畫麵。
寬敞奢華的書房內,燈火通明。
正對著大門的那張紫檀木太師椅上,也就是往日裡賈似道發號施令的位置上,此刻正坐著一個年輕人。
那人一身青衫,未著甲胄,黑發隨意地束在腦後,麵容俊美得近乎妖異。
他坐得很隨意,甚至有些慵懶,一隻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輕輕把玩著那隻屬於宰相的紫砂茶盞。
而在那個年輕人的身側,站著一位絕美的女子。
那女子眉眼如畫,氣質清冷高貴,赫然是名動臨安、掌控著江南半壁財富的桓家家主——桓清漣!
可此時此刻,這位在商界呼風喚雨的女強人,卻像個最卑微的侍女一般,低眉順眼地提著茶壺,正小心翼翼地為那個青衫年輕人續茶。
“顧……顧……顧……”
陳康的牙齒開始瘋狂打架,那個名字在舌尖上滾了無數遍,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顧淵!
那個他剛才還在心裡算計著要用道德綁架、用輿論淹死的“武夫”,此刻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坐在那裡,像是坐在自家的後花園裡。
但這還不是最讓陳康崩潰的。
他的目光顫抖著下移。
在那張太師椅的前方,在那厚軟的名貴地毯上,跪著一群人。
黑壓壓的一片。
有兵部侍郎,有大理寺卿,有禦史台的言官……全都是賈黨的核心成員,全都是平日裡在朝堂上趾高氣昂的大人物。
而跪在最前麵的那個,穿著一身皺皺巴巴的紫色蟒袍,頭發散亂,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的背影……
那是賈似道!
那是權傾朝野、隻手遮天的大宋宰相!
那個陳康視為靠山、視為神明一般的人物,此刻正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老狗,匍匐在那個年輕人的腳下,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轟!
陳康隻覺得腦海中有一道驚雷炸響,震得他三魂七魄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什麼道德文章?
什麼輿論大勢?
什麼法度規矩?
在這一刻,在絕對的、碾壓一切的暴力麵前,全都成了笑話!天大的笑話!
他錯了。
錯得離譜。
顧淵根本不在乎什麼名聲,也不在乎什麼規則。
因為他本身,就是規則!
跑!
快跑!
求生的本能瞬間占據了陳康的大腦。他根本來不及思考為什麼相府的守衛死絕了,也來不及思考為什麼沒人反抗。
他隻有一個念頭——逃離這個地獄!
他的雙腿雖然軟得像麵條,但在極度的恐懼刺激下,竟然爆發出了一股力量。
轉身,邁步。
隻要衝出這扇門,跳進湖裡……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刹那。
那個坐在太師椅上的年輕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輕輕吹了一口杯中漂浮的茶葉,眼皮微微一抬。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
淡漠,深邃,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就像是高居九天的神魔,在俯瞰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嗡——
一股無形的、恐怖的精神波動,瞬間席卷了整個書房。
沒有刀光劍影,沒有真氣縱橫。
但陳康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後粗暴地揉碎。
“既然來了,就留下吧。”
一道清冷的聲音,如同魔音貫耳,直接在他的腦海深處炸響。
陳康剛剛邁出去的一隻腳,僵在了半空。
他眼中的驚恐、絕望、算計,在這一瞬間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空洞與木然。
他緩緩地收回腳,轉過身。
動作僵硬得像是一具剛剛詐屍的僵屍。
然後,他一步步走到賈似道的身後,找到一個空位。
“撲通。”
雙膝跪地,額頭觸地。
加入這群沉默的“朝聖者”之中。
喜歡綜武:一槍一箭屠戮江湖請大家收藏:()綜武:一槍一箭屠戮江湖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