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陽關,黃沙漫天。
這裡是宋境與西域的交界,狂風卷著砂礫,像無數把細小的挫刀,日夜不停地打磨著這片荒涼的戈壁。
一支掛著“順豐鏢局”旗號的商隊,正艱難地在沙脊上蠕動。
幾十頭雙峰駱駝背負著絲綢與茶葉,脖子下的銅鈴發出沉悶的聲響,被風扯得稀碎。
隊伍末尾,一輛並不顯眼,但車軸卻用精鋼加固過的馬車內,正燃著一爐昂貴的龍涎香。
車廂內的布置極儘奢華,白虎皮鋪地,鮫紗為簾,與外麵的漫天黃沙仿佛兩個世界。
他換下了一身黑衣,穿了件月白色的錦袍,頭發隨意用一根木簪束起。
看起來就像是個不知天高地厚、帶著美眷出來遊山玩水的世家公子。
唐安安跪坐在他身側,剝開一顆冰鎮過的葡萄,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邊。
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聖火教教主,如今為了活命,為了保住聖教,已經徹底適應了“侍女”的角色。
甚至,她還在這種角色的轉換中,找到了一種名為“依附強者”的安全感。
“公子,這葡萄是西域特產的‘馬提子’,用硝石鎮過,最是解暑。”
指如削蔥根,膚若凝脂。
顧淵張嘴含住,目光卻透過被風吹起的車簾,看著外麵蒼涼的落日。
“還有多久?”
坐在另一側擦拭長劍的何沅君抬起頭,輕聲道:“按地圖看,穿過這片‘死亡之海’,還得三天。”
顧淵微微頷首,沒再言語。
自從悟出曜日級槍法《天淵》後,他體內的氣息便如同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活火山。
想要毀滅一切、重塑規則的衝動,時刻都在衝擊著他的理智。
一燈說得對,剛過易折。
他需要這滾滾紅塵,來磨一磨這身太過鋒利的煞氣。
入夜。
風沙漸止,氣溫驟降。
商隊在一處背風的沙丘下紮營。
篝火升起,烤羊肉的油脂香氣混合著劣質燒刀子的味道,在營地裡彌漫開來。
一群滿臉橫肉的護衛和腳夫圍坐在火堆旁,大聲說著葷段子,眼神卻時不時地往那輛精鋼馬車上瞟。
“那個小白臉,一看就是家裡有礦的。”
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護衛頭領狠狠咬了一口羊腿,含糊不清地說道:“帶著兩個極品妞兒敢走這條路,也不怕被狼給叼了。”
“頭兒,要不咱們……”
旁邊一個瘦猴模樣的漢子搓了搓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眼中閃爍著貪婪的綠光,“那兩個娘們兒,哪怕是看一眼,老子都能少活十年。要是能……”
“閉嘴!”
刀疤臉一巴掌扇在瘦猴後腦勺上,眯著眼,盯著那輛馬車,聲音壓得很低:
“那車轍印很深,車裡有好東西。但那小白臉敢這麼大搖大擺地出來,要麼是傻子,要麼是有所依仗。”
“我看就是個傻子!”
瘦猴不服氣地啐了一口,“剛才我路過,聽見裡麵還在彈琴呢!這荒郊野嶺的,裝什麼大尾巴狼。”
正說著,車簾掀開。
顧淵下了馬車,手裡提著壺酒,溜達得像是在逛自家後花園。
唐安安和何沅君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
兩人都戴著麵紗,隻露出一雙眼睛。
但即便如此,婀娜的身段和出塵的氣質,就像兩塊磁鐵,瞬間吸住了營地裡那群大老爺們的眼球。
“咕咚。”
不知道是誰咽了一口唾沫,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
顧淵像是沒看見周圍那些餓狼般的目光,徑直走到一處稍微乾淨點的空地,示意兩女坐下。
“這大漠的月色,倒是比臨安多了幾分壯闊。”
顧淵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對著天上的滿月舉杯。
“公子雅興。”
唐安安乖巧地接過酒壺,為他斟酒。
就在這時,那個刀疤臉端著一碗酒,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他一身酒氣,眼神在唐安安身上掃視片刻,最後落在顧淵身上,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
“這位公子,相逢即是有緣。咱們哥幾個雖然粗鄙,但在這條道上也算是有些名號。這大漠夜裡不太平,常有‘赤鱗沙蟲’出沒,那玩意兒專吃細皮嫩肉的。”
刀疤臉把酒碗往顧淵麵前一送,語氣裡帶著幾分試探:
“不如公子請哥幾個喝頓好的,這一路上,咱們保你平安,如何?”
周圍的護衛們紛紛起哄。
顧淵連眼皮都沒抬。
他看著杯子裡的酒,心裡歎了口氣。
這就是紅塵嗎?
充滿了低級趣味和無腦挑釁。
看著杯中晃動的酒液,淡淡道:
“滾。”
一個字。
簡潔,有力,充滿感情。
刀疤臉的笑容僵在臉上,眼角抽搐了幾下,凶光畢露:
“敬酒不吃吃罰酒!小子,你也不打聽打聽,這片沙海是誰說了算……”
錚——
一聲清越的劍鳴打斷了他的話。
何沅君手中的長劍已出鞘半寸,寒光映照著火光,森然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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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進一步,死。”
刀疤臉被這股殺氣一激,酒醒了大半。他也是個老江湖,一眼就看出這女人的劍法不俗,絕不是什麼花拳繡腿。
“好,好得很!”
刀疤臉陰沉著臉,退後兩步,“既然公子有高手護衛,那是老子多管閒事了。不過,這大漠的夜,可比人心黑得多,公子好自為之!”
說完,他帶著人罵罵咧咧地回到了火堆旁。
“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
唐安安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若不是顧淵在側,以她聖火教教主的脾氣,這幾個人現在已經變成人乾了。
“螻蟻罷了,何必動氣。”
顧淵抿了一口酒,看向何沅君,“既然劍已出鞘,不如舞上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