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陽離開後，鄭國濤獨自在辦公室裡坐了許久。腦子裡不斷回想起許陽剛剛說的那番話，許久之後，鄭國濤歎了一口氣，臉上掛著頗為複雜的表情搖了搖頭低聲說道，“許陽，你說的這些問題，我身為督查總隊的一把手，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啊！但是很多時候都是天不遂人願的！”
窗外天色漸暗，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映照在鄭國濤沉思的臉上，明暗不定。
許陽那番關於“外科醫生”的言論，像一顆石子投進鄭國濤原本已有決斷的心湖，在裡麵蕩開了一圈圈的漣漪。
他承認，許陽的話切中了一些督察工作的積弊。很多時候，為了所謂的“穩定”和“情麵”，督察工作確實顯得有些溫吞，對於一些苗頭性、傾向性問題，處理不夠果斷，未能起到真正的震懾作用。
但是，改革談何容易？督察總隊內部關係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許陽是銳利的刀，但用不好，也可能傷及自身，甚至破壞現有的平衡。
鄭國濤感到一絲苦惱。他欣賞許陽的銳氣和原則性，但也擔心他過於剛直，不懂變通，在複雜的人際關係中碰得頭破血流。如何用好這把刀，既能斬除腐弊，又不引起太大的震蕩，是他作為總隊長需要仔細權衡的。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內部電話響了起來，打斷了鄭國濤的思緒。
鄭國濤臉上露出幾分疑惑的表情接起了電話，“喂，我是鄭國濤。”
電話裡傳來一道年輕的男性聲音，“鄭總，我是網絡信訪平台的小劉，剛剛我們總隊的信訪郵箱裡收到了一封舉報蓉城新區刑偵支隊二大隊大隊長王輝收受賄賂充當保護傘的舉報信。”
鄭國濤聽到這裡，露出嚴肅的表情，同時更是在心裡暗暗說道，“蓉城新區？這不是許陽之前任職支隊長的單位嗎？
王輝？鄭國濤心中一動。這不是許陽在新區分局時的手下愛將，那個脾氣火爆但能力突出的“輝子”嗎？”
原本來說，鄭國濤是絕不會對一個分局的刑偵大隊長有印象的，但是因為許陽是‘空降’的原因，所以對於許陽之前任職的單位的人員，鄭國濤都進行過一定的了解。
想到這裡，鄭國濤也不再猶豫，便出聲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吩咐道，“你把這封舉報信的內容打印出來，拿到我辦公室來，注意保密紀律。”
“是！鄭總。”
在掛斷電話以後，沒幾分鐘鄭國濤的門口便響起了敲門聲，正是負責網絡信訪平台的值班警員將那封舉報信完整打印好以後，送到了鄭國濤的辦公室。
看著檢舉人在舉報信上言之鑿鑿羅列的時間、地點、金額，以及所謂的“證人”，鄭國濤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這封舉報信出現的時間是如此的巧合，就在許陽剛剛提出激進建議之後？是確有其事，還是有人故意投石問路，甚至是想借此試探、打擊許陽？或者真是湊巧，有人想要向這些一線的同誌身上潑臟水？
在接到這通電話以後，鄭國濤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初具雛形的計劃。一個念頭在鄭國濤腦中瞬間形成。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測試許陽是否真的能在“戰友之情”與“督察之責”之間找到平衡點的絕佳機會。看他是否真的能像他所說的那樣，秉持公心，敢於對“自己人”下刀。
他許陽不是想要改革嗎，那他昔日的戰友就是許副總的第一台“手術”。
第二天一早，許陽如往常一樣，提前半小時就已經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許陽剛剛將電腦打開正準備查閱這些年關於基層民警被舉報的事件，這時門口傳來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進來。”許陽抬頭看向門口出聲說道。
轉動門把手進門的是一名剛畢業參加工作的警員，隻見他看向許陽出聲說道，“許副總，鄭總叫我來通知您，10點準時到會議室開會。”
許陽聽到這番言語也沒多問，一臉和煦的笑意看向這名有些拘謹的警員出聲說道，“好的，我知道了。”
時間一晃便到了開會的時間，隻見許陽從椅子上起身從桌上拿起筆記本便朝著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許陽來到會議室發現今天在會議室裡坐著的隻有寥寥幾人，在朝著鄭國濤頷首示意以後，便拉開一旁的板凳坐了下來。
“大家都看看這份舉報信，”鄭國濤將材料遞給眾人，“涉及蓉城新區分局刑偵支隊的王輝，內容是收受賄賂。舉報人留下了聯係方式，都是實名。”
許陽看著眼前放著的複印件，隨手拿起看了起來。
李偉快速掃了一眼，語氣裡不帶任何自己的主觀判斷，像是在陳述事實一般出聲道，“王輝？我有點印象，是許副總以前在分局時的得力乾將吧？脾氣是衝了點，但辦案是一把好手。這舉報……會不會是有人惡意誣陷？”
其他幾人也紛紛附和，表示需要謹慎，畢竟基層民警被惡意舉報的情況並不少見。
鄭國濤沒有表態，似乎他已經猜到了許陽的打算，隻見他將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許陽：“許副總，你怎麼看？王輝是你以前的兵，對他你應該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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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陽麵色平靜地放下舉報信，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鄭總，李主任，各位同誌。我認識王輝，一起出生入死過，我相信他作為警察的底線和品格。也正因如此，我認為應該把這件事查清楚。如果舉報屬實，那說明王輝墮落了，我們必須清理門戶；如果舉報是誣陷，那更要還王輝一個清白，揪出誣告者，不能讓我們的一線的同誌流血流汗又流淚。”
他頓了一下，語氣斬釘截鐵：“因此，我主動申請，親自負責對王輝同誌相關問題的初步核查工作。我承諾，一定會客觀、公正、依法進行調查，絕不因私人感情影響判斷，也絕不放過任何疑點。請組織批準！”
辦公室裡一片安靜。大家都沒想到許陽會主動請纓，而且態度如此堅決。這等於把他自己放在了最難受的位置——親手調查自己的兄弟。
鄭國濤深深地看著許陽，從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真誠和決心。他心中那份因許陽建議而產生的苦惱，此刻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欣慰。
“好！”鄭國濤一拍桌子，“許陽同誌，這個任務就交給你！由你牽頭，從第三部抽調精乾力量組成核查組，立即對舉報信反映的問題進行核實。記住，實事求是，依法依規，既要對同誌負責，也要對警徽負責！”
“是！”許陽起身，敬禮，眼神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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