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是第一層信息，但其指向性已明確無誤——梁國棟不是趙永良背後的人，趙永良的傘另有他人，而對方的身份赫然是某位省裡實權在握的領導，隻是現在他們還無法判斷出是誰。
u盤內的“關係網絡圖”像一顆投入深水炸彈，在極小範圍內引發了劇烈震動。
許陽的手機再次響起，依舊是那個李國華的號碼。這一次，他的語氣不再是之前的溫和與試探，而是帶上了一種難以掩飾的焦灼，儘管他極力維持著平靜。
“許陽同誌，聽說前幾天晚上，省城不太平靜啊。”李國華開門見山，“你們公安係統的同誌辛苦了。不過，我聽到一些不同的聲音，覺得有些調查……是不是有些過於激進了？有時候，牽一發而動全身，要考慮到穩定大局啊。”
許陽不動聲色：“李主任，我們隻是在履行法定職責，查處犯罪，不存在激進與否。任何對犯罪行為的縱容，才是對大局真正的破壞。”
“嗬嗬，年輕人有朝氣有銳氣是好事。”李國華乾笑兩聲，“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官場複雜，有時候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相。也許，是有人想借你許陽這把鋒利的刀，來攪亂我們省內係統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麵，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辛辛苦苦，彆最後被人當了槍使。”
這話語裡的暗示和離間，幾乎不加掩飾。許陽心中冷笑，語氣依舊平靜：“謝謝李主任提醒。在我的調令下來之前，我依舊是一名警察，我堅信警察追尋的真相隻會有一個，而最終法律會給出公正的判斷。”
掛斷電話，許陽立刻將這次通話的內容，連同自己的分析，彙報給了鄭國濤。
過了一個多時辰以後，鄭國濤的電話回了過來，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許陽，壓力來了。省裡某位主要領導剛才親自給我打電話，‘關切’地詢問你在警官學院期間，進行‘跨權限指揮’是否合乎程序。話裡話外，暗示要‘慎重’。”
許陽的心微微一沉：“鄭總，我……”
“你不用解釋！”鄭國濤打斷他，聲音斬釘截鐵，“你做得對！程序問題我來協調！咱們廳裡領導的態度很明確：蓋子既然已經揭開了一半，就沒有再蓋回去的道理！彆說隻是組織部的一個主任，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隻要觸犯了國法，也照查不誤！你隻管放手去做，天塌下來，有我，有司徒廳長，有廳裡給你頂著！”
鄭國濤的力挺，像一道堅固的屏障，擋住了來自高層的壓力，也給許陽注入了強心劑。然而，放下電話，獨自麵對四壁，一種深沉的疲憊和巨大的壓力感還是席卷而來。
對手的能量超乎想象，他們竟然能夠動用如此高級彆的關係網施加壓力。繼續走下去，個人前途渺茫，甚至人身安全都難以保障。
他踱步到窗前，看著學院裡那些在夕陽下奔跑、訓練的年輕身影，他們眼中是對未來的無限憧憬。他又想起王輝被冤枉時的憤懣，想起趙永良的狡詐，想起梁國棟的偽善，想起那個為保護數據而重傷的技術隊員蒼白的臉。
他獨自一人，來到了學院的英烈紀念牆前。冰冷的石碑上，鐫刻著一個個曾經鮮活的名字，照片上是一張張年輕而堅毅的麵龐。他們為了扞衛正義，將生命永遠定格。
許陽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名字，一股滾燙的力量從心底升起，驅散了所有的猶豫和陰霾。個人的得失榮辱，在這麵牆麵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在想通了這些關鍵節點以後，隻見許陽毫不猶豫的撥通了周正的電話，而聲音裡也能聽出他恢複了往日的沉穩與果決。
“喂，陽哥，趙永良的那份加密文件你看了嗎？”在撥通電話的第一時間周正便迫不及待的朝著許陽出聲問道。
隻見許陽臉上帶著堅決的表情出聲說道，“阿正，數據備份和上報流程啟動。將我們已經獲取的證據和‘關係網絡圖’，通過網上係統操作留下操作日誌，分彆報送省紀委和聽力。記住，多重備份，分頭進行。”
“明白，陽哥！”
抉擇已經做出，退路已經斬斷。接下來，唯有向前，直至陽光普照。
根據許陽的推斷，周正和王輝重新梳理了趙永良的私人物品及其人際關係。趙永良情婦提供的一條不起眼的線索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趙永良有一個怪癖，他隻用一款早已停產的特定品牌、特定型號的藍黑色墨水，甚至曾因為找不到備用墨囊而大發雷霆。
“他說過，那是他父親留給他的習慣，字跡如人，墨水如魂。”情婦回憶道。
偵查方向立刻集中到這款墨水上。
王輝在帶著二大隊的警員對趙永良一處極其隱蔽、連其情婦都知之甚少的秘密書房進行第三次地毯式搜索時，終於在一個偽裝成書籍的保險箱夾層裡，發現了一支老舊的同款鋼筆。
“小心檢查，重點在筆芯內部！”周正通過視頻遠程指揮。
技術隊員戴著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將鋼筆拆解。在筆杆與吸墨器的連接螺紋深處，發現了一個微雕著複雜圖案的金屬片，上麵還有一串看似隨機的字母與數字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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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周正在屏幕另一端，看到那金屬片的瞬間，立刻確認。這種將密鑰與個人深層情感記憶、獨特習慣綁定並物理隱藏的方式，完美契合了趙永良追求絕對控製又帶有幾分文人式矯情的心理特征。
金屬片被小心掃描，圖案和字符被數字化後，遠程傳輸至安全屋的技術團隊。
插入虛擬密鑰，運行解密程序。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進度條再次出現，緩慢但堅定地走向終點。
“解密成功！”
終極文件被打開。裡麵包含的內容，讓即便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周正和王輝，也倒吸一口涼氣：
趙永良背後之人的真實身份乃是省委常委、政法委副書記，錢林遠。一個在省政法係統經營多年，樹大根深，以“穩重”、“老成”著稱的人物。
利益網絡與交易記錄：一個極其詳儘的電子賬本，記錄了超過十年間，以錢林遠為核心，通過梁國棟等白手套，與多名商人進行官商勾結、賣官鬻爵、乾涉司法案件的詳細資金流水，數額之巨大，觸目驚心。李國華的名字多次出現，明確記錄了他作為組織部的內應，為團夥成員提拔調動提供便利，並收取巨額賄賂。
保護傘名單與運作記錄：一份涉及公安、檢察、法院、國土、交通等多個關鍵部門的名單，詳細記錄了每個人被金錢、美色、提拔等拉攏的方式、把柄，以及為他們提供的“保護”事項。趙永良甚至細致地記錄了錢林遠的一些口頭指令和隱秘喜好。
鐵證如山！
幾乎在數據被成功解讀的同一時間，鄭國濤接到了來自上層某位大佬的直接電話。
聯合專案組已經成立，並即將動身前往。為了防止消息走漏和對方狗急跳牆，專案組命令鄭國濤和許陽，務必在最後收網前，確保關鍵證人和核心證據的絕對安全。
然而，錢林遠和李國華經營多年，自有其信息渠道。儘管專案組行動高度保密，但他們還是從一些蛛絲馬跡中，某些特定渠道的信息流中斷，嗅到了末路來臨的危險氣息。
錢林遠似乎是已經預感到了自己的窮途末路，隻見他雙手無力的垂在扶手上。
月黑風高。省警官學院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隻有巡邏保安的手電光柱偶爾劃過林蔭道。
幾天後，川省新聞發布廳。新聞發言人莊嚴宣布：“……原省委常委、政法委副書記錢林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紀委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李國華等多名相關人員一並落網……”
籠罩在川省上空多年的烏雲，被徹底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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