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徐聞看著他,露出一絲笑意,心中已有計較。
這個孩子,不似他父親那般剛愎,也不似太監所言“病弱無能”。
他內斂、懂禮、有悟性,更重要的,是知道畏懼。
而能畏者,方能敬天下。
徐聞又隨口問了幾道策問,小朱見深均能對答如流。
顯然,南宮這些年未荒廢教養,甚至隱隱超越了尋常宗室子弟。
徐聞滿意點頭,心道:“不錯,年幼聰穎,是個可教之才。”
品了口茶水,徐聞忽然轉問一個偏深的問題:“你若為君,朝綱當如何立?”
朱見深神色一怔,愣在那裡,明顯不知如何回答。
他壓根沒學過這類問題,也沒想過有朝一日當皇帝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而有點調皮的聲音從偏廳傳來:
“當然是以文治國、以禮正綱、以刑守序、以信立心!”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著淡紫羅裙、紮著雙環髻的小姑娘從偏廳跑了出來。
她約莫與朱見深同齡,皮膚白淨,眼睛大而靈動,笑容燦爛如春日陽光。
“曾祖,您又考人啦?”
她跑到徐聞身邊,拉著徐聞的手臂道:“他答不上來嘛,您就彆為難他了。”
“冉兒,不得無禮。”徐聞輕斥,臉上難掩寵溺。
這是長子徐華的孫女,也就是自己的曾孫女,喚做徐冉,今年八歲,和朱見深年齡相仿。
徐冉吐了吐舌頭,跑到朱見深麵前,好奇地打量他:“你就是沂王啊?我聽爺爺說你以前當過太子誒!”
“我叫徐冉,比你小半個月。”
她大大方方自我介紹,又拍拍朱見深的肩膀:“你怎麼這麼笨呀,剛剛那個題我都懂。”
朱見深臉上一紅,小聲道:“我……我沒學過。”
“那沒關係!”徐冉拉住他手:“我教你!走,我們先去後園玩,那裡有秋千,還有泥巴能捏小人!”
朱見深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她拉著往後院去了。
徐聞坐在堂上,看著兩個孩子一前一後跑出視線,不由輕笑。
他撫須輕語:“年少無知最好,眼下不必知朝局之險、人心之惡,童真能養骨氣,方有未來。”
......
一紙密令,一道儀仗,自南宮直入越王府,頃刻間牽動朝野風聲。
越王徐聞親自派人,將已被廢為沂王的朱見深接入王府,此舉不啻投石入湖,掀起驚濤駭浪。
“越王欲複立太子!”
這句話如瘟疫般蔓延在朝野之間。
那些表麵沉默的大臣,心底早已泛起驚濤。
原本因朱見濟夭折而空出的儲位,如今仿佛重新有了歸屬。
隻是這歸屬,不是皇帝欽定,而是徐家暗扶。
奉天殿中,景泰帝朱祁鈺看著禦案上一封封密報,臉色愈發難看。
他知道,越王不言,百官也不敢言,但人人都在觀望。
越王將沂王朱見深接入府中,此舉目的不言而喻。
景泰帝坐在禦座之上,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甚至夜中驚醒,夢見朱祁鎮自南宮而出,在甲士擁護之中立於金闕之上,討要皇位。
朱祁鈺開始惶恐。
自古以來,無後為大,帝王更是如此。
尤其是帝王之家,沒有子嗣繼承,則斷了根基。
下麵的人利益得不到延續保障,誰願效忠一個注定“無後”的皇帝?
朱祁鈺知道,一旦朱見深被推為儲君,那不僅是對他帝位正統的否定,更是對他一切努力的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