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聽說,他的親生兒子朱見深,已被接入越王府中親自撫養。
聽到這些,朱祁鎮久久無語,隻抬頭望著窗外。
雪落宮簷,天地寂白,一如他漫長無聲的歲月。
朱祁鎮眼中沒有波瀾,隻有深藏的失落與一絲自嘲:“又是他贏了。”
當年,他從太子登基為帝,意氣風發,雄心勃勃。
可靖難舊臣尚存,宗室權重,朱祁鎮心存疑懼,重用宦官王振,拉攏勢力,借瓦剌犯邊禦駕親征,企圖掌控兵權。
本以為這是掌控命運的起點,孰料龍困於野,大敗而歸,落得廢位囚宮。
曾經的大明天子,天命之人。
而今,卻隻能在這南宮幽冷之地靜觀天下風雲。
朱祁鎮閉上眼,思緒翻湧,忽地靈光一閃。
朱祁鎮猛地睜眼,眼中多了一絲久違的生氣。
“若越王真立見深為太子......那我,是不是……就還有一線希望?”
眼前一亮,朱祁鎮的心,彷佛重新活了。
.......
瑞雪兆豐年。
景泰五年除夕,大雪初歇,京城銀裝素裹,街道宮牆之間靜謐莊嚴。
正值歲末,越王府上下早早布置,張燈結彩,門庭熱鬨非凡。
不同於平日王府的莊重肅穆,今日的越王府透出一股濃濃的節慶氣息。
紅燈高掛,宮燈成排,府內爐火熊熊,香湯飄香。
武國公徐華、內閣首輔徐謙、海軍大臣徐明皆親自迎候,府中女眷齊聚一堂,迎接沂王朱見深遷入越王府。
朱見深身著新製的青緞團花袍,腳蹬鹿皮靴,身形挺拔,雖年僅八歲,卻已有幾分少年風儀。
“深弟!”
一個清亮的聲音喚來,朱見深一回頭,見徐昭小跑而來,笑容燦爛地握住他的手。
“快來看這盞燈,是我們特地做的!”
徐冉也歡快地跑來,身穿一身朱紅褙子,小臉凍得紅撲撲的,眼神亮晶晶。
朱見深望著眼前這一雙笑臉,心中一陣溫熱。
年夜飯設在主廳,滿桌佳肴熱氣騰騰,酒香撲鼻。
朱見深坐在徐聞一側,被徐華、徐謙、徐明三代圍繞;
下首則是徐昭、徐冉等府中嫡係小輩,眾人推杯換盞,笑語盈盈。
“深弟,嘗嘗這糯米藕,是我娘親手做的!”
“還有這桂花糖芋頭,最適合小孩子吃了!”
朱見深一一謝過,小口細嚼,吃得極慢,卻吃得極認真。
他從來沒有這樣安心地坐在一張圓桌前,和一群真正關心他的人共度佳節。
席間,徐聞親自舉杯,為朱見深祝酒。
“今日你入我府門,不為避禍,不為爭權,隻為求學問、成人品,自今日起,越王府就是你的家。”
朱見深雙手舉杯,眼圈微紅,肅然起身:“謹記太爺爺教誨,晚輩必不負所望。”
眾人齊聲稱讚,一時廳內暖意更勝火爐。
目光在越王府眾人臉上流轉,朱見深心中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溫暖與感動。
這是家的感覺。
自出生到現在,八年時間,父親和母親幾乎沒有陪伴過他。
饒是此前一家被軟禁在南宮,父親也整天躺平,什麼都不管,隻是每天睡覺,或者仰頭看天,從來不管自己這個兒子。
即便是被看守的錦衣衛欺負,父母也不敢上前庇護。
那不是冷漠,是無力,更是徹底的放棄。
朱見深幼年便已懂事,卻也在那種看似安靜實則冰冷的南宮日子裡,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甚至被嚇出了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