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一下,火銃營、哨騎、斥候當夜出動。
火銃上膛的聲音“哢噠哢噠”一陣陣響起,像是催命的鼓點,旌旗在寒風中招展,明軍再一次往北殺入山林。
但這一次,他們不再穿軍服,也不再成隊。
搜山小隊改成了便衣行軍,穿得像普通山民,在林中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找,一個洞口一個洞口地挖。
他們不喊口號,不插軍旗。
他們的目標,不是打勝仗,而是滅絕!
黑山深處,寒風呼嘯,卷著殘雪與焦土的氣息。
在一片燒焦的廢墟裡,一個十歲左右的女真男孩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眼前,是他兄長的屍體,已經燒得焦黑扭曲,隻剩下半具身子。
屍骨旁,殘破的短刀柄半埋在灰燼中,黑黢黢的木紋還帶著餘溫。
男孩渾身沾滿了灰塵和血跡,臉上臟得像一塊破布,唯獨那雙眼睛,通紅得仿佛燒紅的鐵,死死盯著刀柄,像盯著他的命。
他叫福滿。
是建州女真首領董山的幼子,也是後世努爾哈赤的曾祖父。
就在不久前,他的兄長還活生生地站在他身邊,結果在夜襲中,被明軍的虎蹲炮直接炸成兩截。
那個畫麵福滿至今不敢閉眼,鮮血噴灑在他臉上,兄長的斷臂甚至拍到了他胸口。
他想哭,卻哭不出聲來。
他是那場突襲中唯一活下來的孩子。
原本三衛已滅,明軍燒光了寨子,連牲口都沒放過,隻有他,一口氣屏到了最後。
風吹動他的衣襟,他卻紋絲不動,隻是用儘力氣克製著自己顫抖的下唇。
“我一定要報仇。”
福滿聲音沙啞:“將來……我一定要回來。”
“我不會忘的,也不會讓我的子孫忘!”
他緩緩擦掉臉上的血,眼睛瞪得死死的。
“大明毀了我們的家園,將來子子孫孫都不能放過他們!”
但他心裡清楚。
現在的大明太強了,自己隻是個孩子,什麼都沒有。
沒有刀,沒有糧,甚至連活著的親人都沒有。
福滿能做的,隻有一件事:活下去。
哪怕是吃草根、啃樹皮、喝雪水,哪怕哪天連野獸的糞便都得吃,也要活下去。
活得越久,機會越大。
福滿在心裡一遍遍默念:“等我長大,我要回遼東,先裝順民、裝狗,再慢慢積蓄力量。”
“靠明朝的鐵鍋吃飯,用明朝的鹽種田,等我們再繁衍起來,女真……總會再崛起!”
就在這時,旁邊的灌木“沙”的一聲響了。
福滿猛然回頭。
是一個年輕的大明士兵,披著皮甲,腰間彆著火銃,手裡握著砍刀,一臉興奮地推開樹枝。
“嘿,這裡還有個小崽子!”
士兵眼睛一亮,滿臉都是抓到功勞的那種喜悅。
他笑了,甚至還吐了口口水:“女真小鬼也敢藏?正好,抓回去還得管飯,不如現在一刀砍了省事!”
說著,已經舉起刀來,朝福滿走過去。
福滿驚恐的就要跑,可渾身無力,隻能在地上爬。
“小崽子,彆掙紮了,哥哥會輕點的!”
刀光閃過,山林間歸於寂靜。
大明肅清建州三衛的命令徹底執行。
從遼陽到黑山,從沈陽到渾江,女真部落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