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無塵對自己方才的舉動並無太多感觸。
那所謂的擎天巨手,不過是他在合體期時,為求清淨隨手創造的一門小神通——《虛無攝魂手》。此術引動一絲虛無法則,模仿神魂形態,可跨越空間擒拿萬物,本質上與他真身降臨相去甚遠。但在這些尚未窺見大道門徑的凡人眼中,卻成了神跡降臨,倒也算一樁有趣的見聞。
此間天地靈氣還算可以,法則雖有殘缺,於他而言,無異於置身於一潭死水。唯一的樂趣,便是觀察這些在末世中掙紮求存的生靈,看他們展現出的種種姿態。
如今,這片區域最大的喧嘩之源已被抹去,他感到一絲久違的清淨。
他站起身,白衣在樓頂的狂風中微微拂動,周身三尺之內,風卻自行繞開,形成一片絕對的靜謐。他瞥了一眼身旁仍在劇烈顫抖、臉色煞白的徐倩,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此地事了,該走了。”
徐倩的大腦尚處在宕機狀態,被那毀天滅地的星辰巨手和眼前之人淡漠如塵的態度衝擊得七零八落。聽到“該走了”三個字,她本能地從地上爬起來,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議著方才的極度恐懼。
“走……去哪裡?”她下意識地問道,聲音嘶啞。
劍無塵沒有回答。對他而言,去哪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離開這片剛剛變得過於“熱鬨”的地方。
他伸出手,並非去攙扶,而是直接攬住了徐倩的腰。那手臂看似清瘦,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如山嶽般沉穩的力量。
徐倩渾身一僵,一股難以言喻的燥熱從腰間傳遍全身,瞬間壓過了殘留的恐懼。她還沒來得及思考這意味著什麼,便感覺腳下一空。
劍無塵抱著她,就這麼從三十多層高、近百米的大樓頂端,一步踏出,直直地墜了下去!
“啊——!!!”
一聲能掀翻地球的尖叫劃破長空,淒厲得甚至蓋過了遠處屍潮敗退的嘶吼。
失重感!極致的失重感!
狂風如刀,瘋狂地灌入她的口鼻,撕扯著她的頭發和衣衫。眼前的世界在飛速旋轉、放大,地麵上渺小的廢墟、燃燒的火焰、逃竄的人影,一切都在以一種令人窒息的速度撲麵而來。死亡的陰影以前所未有的真實感籠罩了她。
這一刻,她忘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在她凡人的感知裡,這就是跳樓!最純粹、最恐怖的自由落體!
巨大的恐懼瞬間擊潰了她身體最後的防線。一股暖流不受控製地湧出,順著大腿內側滑落。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溫熱的液體浸濕了褲子,甚至……甚至有一些沾染到了抱著她的那隻鐵鉗般的手臂上。
羞恥!前所未有的羞恥感如同火山爆發,瞬間衝垮了恐懼的堤壩,直衝天靈蓋。她的臉“轟”的一下變得滾燙,比剛才看到的基地爆炸還要熾烈。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以這種最狼狽、最羞恥的方式摔成一灘肉泥時,下墜的趨勢卻戛然而止。
沒有一絲一毫的緩衝,就那麼突兀地、輕柔地,雙腳觸及了堅實的地麵。仿佛他們不是從百米高空墜落,而隻是走下了一級台階。
周圍的風停了,世界靜止了。
劍無塵鬆開了手,麵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濕潤的褲腿和自己被波及的手臂上停留了刹那。
那一眼,沒有鄙夷,沒有厭惡,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就是純粹的“看見”。然而,正是這種平淡,讓徐倩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連同靈魂一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進行了一場最徹底的淩遲。
“我……”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永遠不要再出來。
劍無塵卻仿佛什麼都沒發生,轉身,邁步,向著城市的廢墟深處走去。他的背影依舊挺拔,白衣依舊勝雪,仿佛世間一切塵埃與汙穢都無法沾染其分毫。
徐倩站在原地,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冷風一吹,濕漉漉的褲子緊貼著皮膚,帶來一陣冰涼的觸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剛才發生的慘劇。又羞又怕,又冷又窘,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怎麼也流不下來。
看著劍無塵的背影越走越遠,一種比死亡更深的恐懼攫住了她。
她知道,如果現在不跟上去,她將永遠失去這唯一的庇護。在這片廢土之上,她會死,會比剛才摔死淒慘一萬倍。
她咬緊牙關,用儘全身力氣,幾乎是拖著兩條發軟的腿,踉踉蹌蹌地跟了上去。她想開口,想說去找一條褲子換上,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在這樣一位仿若神明的存在麵前,提出如此凡俗甚至堪稱汙穢的要求,她實在是……沒有那個膽量。
於是,她隻能低著頭,紅著臉,亦步亦趨地跟在劍無塵身後,每走一步,都感覺像是在走過一片荊棘地,羞恥感燒灼著她的每一寸神經。
北部希望基地廢墟。
劫後餘生的狂喜浪潮,正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震撼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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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從搖搖欲墜的地下避難所中爬出,映入眼簾的是一幅超現實的畫卷。那頭如同山嶽般的七級喪屍“屠城者”,此刻化作了一灘覆蓋了數個街區的巨大血肉爛泥,血水彙聚成池,散發著刺鼻的腥臭。而另一頭七級喪屍和那六頭打不死的六級喪屍,則像是被憑空抹去了一般,隻在原地留下了幾個深不見底、邊緣光滑如鏡的恐怖大坑。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個將“屠城者”壓成肉泥的、足有數百米方圓的巨大掌印。掌紋清晰得如同刀刻,深邃得仿佛直通地獄。
“那……那隻手……”一個年輕的士兵喃喃自語,丟掉了手中的步槍,“到底是什麼東西?”
“神……是神明降臨了!”一個老者涕淚橫流,跪倒在地,朝著掌印的方向瘋狂叩拜,“神明沒有拋棄我們!”
“得救了……我們真的得救了……”
議論聲、哭泣聲、祈禱聲、狂笑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混亂而荒誕的生命交響曲。
蕭振國站在廢墟之上,這位六級巔峰的強者,基地的最高指揮官,此刻卻像個迷路的孩子。他呆呆地望著那個巨大的掌印,感受著其中殘留的、一絲若有若無卻浩瀚如星海的氣息,渾身冰冷。
他身旁的劉峰,斷臂處已經做了簡單的包紮,臉色蒼白如紙。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艱難道:“指揮官……這……這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認知範圍。究竟是……”
“是他。”
一個清冷而肯定的聲音打斷了劉峰。
蕭月拄著她的長劍,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她先前力竭昏迷,被這驚天動地的變故驚醒,一出來便看到了這神跡般的一幕。
彆人或許在猜測是神明,是未知的武器,但她心中卻隻有一個答案。
那種淩駕於一切法則之上、視萬物為無物的霸道與淡漠,與那位“先生”的氣質,如出一轍。
“誰?”蕭振國猛地回頭,眼中滿是血絲。
“劍無塵,那位先生。”蕭月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千鈞。
“不可能!”蕭振國下意識地反駁,聲音都變了調,“他……他怎麼可能……我明明用威壓試探過,他身上沒有任何能量波動!就是一個普通人,或者是一個隱藏得比較好的高階異能者!怎麼可能做到這種事!”
“父親,”蕭月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您真的認為,一個能隨手傳授我一套劍法,讓三級的我擁有重創六級巔峰的您、甚至秒殺六級喪屍的實力的人,會是一個‘普通人’嗎?”
“那套劍法……”蕭振國如遭雷擊,身體劇烈地一震。
他想起了在訓練場上,女兒那看似平凡無奇的一劍。那一劍中蘊含的斬斷規則的恐怖力量,至今仍讓他的靈魂感到戰栗。他當時隻以為是一種極度高明的技巧,一種透支潛力的秘法。
現在想來,那哪裡是什麼技巧,那分明是更高層次的“法”!
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隻能仰望的“法”!
而創造出這種“法”的人……
“是我……是我親手把他趕走的……”蕭振國的嘴唇開始哆嗦,臉上一瞬間血色儘失。他想起了自己當時高高在上的姿態,想起了自己那句冰冷的“逐客令”,想起了自己為了維護所謂的“基地規則”和可笑的“權威”,將一尊行走在人間的真神,當成了一個危險分子,驅逐了出去。
悔恨!無儘的悔恨如同最凶猛的屍潮,瞬間將他的心智吞噬。
如果……如果當時自己態度好一點,哪怕隻是多一絲敬畏,多一分探究,而不是那般傲慢……那麼今天,基地或許根本不必經曆這場毀滅性的災難。那兩位七級喪屍,在那位先生麵前,恐怕連讓他多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是我錯了……我錯得離譜……”蕭振國喃喃自語,這位縱橫末世、一手建立起北部希望基地的梟雄,此刻身形佝僂,仿佛瞬間蒼老了二十歲。
劉峰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他終於將所有線索串聯了起來。那個白衣青年……那個在趙天挑釁時隨意揮手就讓其化為血霧的青年……那個麵對蕭振國六級威壓麵不改色的青年……原來,他根本不是在隱藏實力,而是他的生命層次,已經高到了蕭振國連感知他存在的資格都沒有!
就像螻蟻,永遠無法理解巨龍為何能在天上飛翔。
“指揮官,”劉峰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那位……那位前輩,既然出手救了我們,說明他對我們並無惡意。我們必須找到他!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找到他,向他……道歉!”
蕭振國的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光芒,對,道歉!不,是請罪!
他猛地抓住劉峰完好的那隻手臂,用力到指節發白:“劉峰!我命令你!動用所有能動用的人力物力,偵察機、幸存的異能者……不惜一切代價,去尋找那位先生的蹤跡!記住,不是追蹤,是尋找!一旦發現,絕不可驚擾,隻能遠遠觀察,立刻向我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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