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
江南市的秋意漸濃,梧桐葉被染上了一層金黃,隨風飄落,在柏油馬路上鋪開一條蕭瑟的地毯。
對於這座繁華的都市而言,兩個月不過是彈指一揮間,股市的漲跌、街角的店鋪更迭,都隻是它龐大生命體中微不足道的新陳代謝。但對於某些人來說,這兩個月,足以改變一切。
城中村,那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內。
林傲天盤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雙目緊閉。他身上的氣息與兩個月前已截然不同,不再是那種刻意收斂的鋒芒,而是一種如深淵古井般的沉寂。在他周身,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一縷縷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稀薄靈氣,正被他以一種霸道而高效的方式吸入體內,沿著玄奧的經脈路線運轉周天。
“啵——”
一聲輕微得仿佛幻聽的脆響在他體內響起,那是最後一層瓶頸被衝破的征兆。林傲天緩緩睜開雙眼,眸中一道金芒閃過,隨即隱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漠然。
練氣境九重。
距離築基,僅一步之遙。
放在修仙界,這點修為連入門都算不上,但在靈氣枯竭的地球,短短兩個月從一個凡人之軀達到練氣九重,這速度足以讓任何一個上古宗門的天才汗顏。
這得益於他身為大帝的修煉經驗,更得益於他那顆被徹底磨礪過的心。
兩個月前,在劍無塵那個小院裡所經曆的、源自生命層次碾壓的恐懼,像一把最鋒利的刻刀,將他骨子裡屬於“林天大帝”的最後一絲傲慢徹底剔除。他終於明白,這片看似平凡的土地上,臥虎藏龍,隱藏著他無法理解的恐怖存在。而那場與蘇夢琪的決裂,則斬斷了他心中最後一縷屬於凡人的溫情。
他記得很清楚,那晚他從劍無塵的小院失魂落魄地回來後,蘇夢琪找到了他。
她沒有哭,隻是紅著眼眶,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平靜而疲憊的眼神看著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林傲天,如果……如果我不能接受你的世界裡還有彆的女人,哪怕隻是算命先生的一句戲言,我們之間,是不是就注定沒有未來?”
彼時,他心中激蕩的是對劍無塵的恐懼和對自身弱小的不甘,是重回巔峰的渴望。兒女情長,在那一刻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響亮的回答。
蘇夢琪笑了,那笑容比哭更讓人心碎。“我明白了。”她輕輕地說,然後轉身,決絕地走入夜色,再也沒有回頭。
從那天起,林傲天徹底將情感封鎖。他瘋狂地修煉,將那五千萬的診金換成了各種能輔助修煉的珍稀藥材和玉石,沒日沒夜地衝擊著境界。他要變強,不僅是為了重回上界,更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那個叫劍無塵的算命先生麵前,至少……能看懂對方的深淺。
“凡俗的情感,終究是修行路上的絆腳石。”林傲天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為生活奔波的芸芸眾生,眼神沒有絲毫波瀾。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會為誤解而煩躁的青年,他正在重新變回那個俯瞰萬古、心如鐵石的林天大帝。
隻是,偶爾在午夜夢回,那道轉身離去的、單薄而決絕的背影,還是會像一根細小的針,在他心湖最深處,輕輕刺一下。
……
江南市,老街巷口。
劍無塵依舊悠閒地坐在他的算命攤後,麵前擺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茉莉花茶。秋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讓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對於他這位渡劫期的修士而言,體驗凡人的四季更迭、人間煙火,本就是一場彆開生麵的試煉。
“劍先生,又出攤啦?”隔壁賣糖炒栗子的大爺笑著打招呼。
“是啊,王大爺,今天栗子聞著可真香。”劍無塵笑著回應,熟稔得就像一個在此地生活了一輩子的老街坊。
他正享受著這份寧靜,一道熟悉又略顯憔悴的身影出現在了攤位前。
是蘇夢琪。
兩個月不見,她清瘦了許多,曾經眼裡的光彩被一種沉澱下來的憂傷所取代,但她的脊梁卻挺得筆直,透著一股以前沒有的韌勁。
“先生。”她輕聲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劍無塵抬眼看了看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重新為她倒了一杯茶。“看來,你已經做出了選擇。”他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蘇夢琪捧著溫熱的茶杯,指尖微微泛白。她沉默了片刻,才抬起頭,直視著劍無塵的眼睛:“先生,我今天來,不是想求您指點什麼,也不是想挽回什麼。我隻是……想為自己求一個答案。”
“但說無妨。”
“您曾說,他的命裡會有一妻九妾。我想知道……”蘇夢琪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我想知道,那個所謂的‘正式妻子’,會是我嗎?”
這個問題,像一把刀,剖開了她剛剛愈合的傷口,鮮血淋漓。她需要這個答案,來徹底斬斷心中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劍無塵聞言,並未立刻回答。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靜靜地看著蘇夢琪,仿佛能看透她的靈魂,看穿她這兩個月來所有的掙紮、痛苦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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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才緩緩開口:“姑娘,命運如長河,充滿了無數支流。天機所示,隻是可能性最大的一條主河道。凡人每一次堅定的選擇,都有可能讓自己的生命之舟,駛向另一條不同的軌跡。”
他頓了頓,拿起桌上的三枚銅錢,隨手一拋,任其落在卦布之上。他甚至沒有去看銅錢的卦象,隻是看著蘇夢琪,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曾為你推演過天機,在你問出這個問題的這一刻,答案便已注定。”
蘇夢琪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劍無塵搖了搖頭,語氣裡帶著一絲幾不可查的讚許:“不,那份名單上,沒有你。”
轟!
蘇夢琪的腦海中仿佛有驚雷炸響。預料之中的答案,卻依然帶來了劇烈的衝擊。但緊隨其後的,並非是想象中的崩潰,而是一種奇異的、如釋重負的解脫。
她沒有哭,隻是不解地問:“為什麼?”
“因為,你無法接受與其他女人分享你的男人。你的道,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執著。而他的道,是君臨天下、坐擁八荒的霸道。”劍無塵解釋道,“兩條截然不同的道,注定無法交彙。當你下定決心,絕不妥協,絕不分享的那一刻,你就親手將自己的名字,從他未來的姻緣簿上劃掉了。”
“你的這個決心,很堅定,也很純粹。”劍無塵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在心中自語了一句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話。
“這個決心,劍無塵也覺得厲害。”
一個凡俗女子,麵對一位未來注定君臨天下的轉世大帝,麵對那看似不可逆轉的“天命”,卻能憑借自身的情感與意誌,斬斷這本該存在的因果線。這份決絕,這份心氣,即便是在他漫長到無儘的生命中,也屬罕見。這不僅僅是兒女情長的固執,這是一種屬於她自己的“道”的雛形。
蘇夢琪怔怔地聽著,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滑落。但這淚水,不是為失去林傲天而流,而是為自己這兩個月的痛苦找到了最終的答案。
原來,不是她不夠好,也不是命運的捉弄。
是她自己的選擇。
她擦乾眼淚,站起身,對著劍無塵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先生。我明白了。”
說完,她從錢包裡抽出一千塊錢,放在桌上,轉身離去。她的背影,在秋日的陽光下拉得很長,雖然依舊單薄,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與釋然。
她將開始屬於自己的、沒有林傲天的全新人生。
劍無塵看著桌上的一千塊錢,笑了笑,揣進兜裡。房租又有著落了。他抬頭望向天空,仿佛能看到那無形的天道棋局上,兩枚棋子因一方的決絕而徹底分道揚鑣。
“有趣,當真有趣。”
……
與此同時,江南大學。
林傲天正漫步在校園的人工湖畔。他來這裡並非有什麼目的,隻是修煉之餘,想隨意走走。成為練氣九重的修士後,他的五感變得異常敏銳,整個校園裡嘈雜的人聲、風吹過柳梢的聲音、遠處籃球場上的拍球聲,都清晰地傳入他耳中,卻無法在他心湖中激起半點漣漪。
他就像一個高維度的觀察者,冷漠地審視著這一切。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是薑若雪。
那個兩個月前被他從周子豪手中救下的白裙女孩。她正坐在湖邊的長椅上,懷裡抱著幾本專業書,微風吹拂著她的長發,陽光灑在她恬靜美好的側臉上,構成了一副絕美的畫麵。她似乎感覺到了注視,抬起頭,正好與林傲天的目光相遇。
薑若雪先是一愣,隨即認出了他,臉上泛起一絲驚喜的紅暈。她站起身,有些拘謹地朝林傲天點了點頭。
林傲天麵無表情地頷首回應,算是打過招呼,便準備轉身離開。對於他來說,這不過是一次無意義的偶遇。
“那個……同學!”薑若雪卻鼓起勇氣叫住了他。
林傲天腳步一頓,回頭看她。
“我……我叫薑若雪,是外語係的。上次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謝你,我一直想找機會報答你,但沒有你的聯係方式。”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緊張。
“舉手之勞,不必在意。”林傲天的聲音冷淡得像一塊冰。
薑若雪被他冷漠的態度噎了一下,但還是堅持道:“對我來說不是小事。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請你吃頓飯,可以嗎?”
一個校花級彆的美女主動邀約,換做任何一個男生恐怕都會欣喜若狂。但林傲天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興趣。”
說完,他便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離去,留下薑若雪一個人尷尬地站在原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心中充滿了挫敗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奇。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
林傲天剛走出不遠,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本想直接掛斷,但心中一動,還是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焦急萬分的女聲:“請問……請問是林傲天林先生嗎?我是淩雪嫣淩總的助理!淩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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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傲天眉頭微皺:“說。”
“淩總……淩總在公司地下車庫被人綁架了!我們剛剛接到綁匪的電話,他們要十億贖金,不準報警,否則就撕票!我……我查到您是淩總最神秘的客人,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求您,救救淩總!”助理的聲音帶著哭腔,顯然已經六神無主。
綁架?
林傲天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在這江南市,竟然還有人敢動他林天大帝庇護過的人?簡直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