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山脈的風,在劍無塵消失的瞬間,恢複了它千萬年來的自由。
天空中的劫雲,那曾代表天道至高無上意誌的金色雷霆,如夢幻泡影般倉皇逃竄,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陽光重新普照大地,澄澈得仿佛一場暴雨剛剛洗淨了整個世界。隻是,每一個通過直播目睹了那一切的生靈,心中都留下了一道永不磨滅的烙印。
山巔之上,死寂無聲。
林傲天踉蹌著,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抑製不住地噴湧而出。那不是因為天劫的傷勢,而是道心被那無法理解、無法抗衡的偉力硬生生碾碎後,引發的本源震蕩。他剛剛踏入大乘期的雄心壯誌,那份“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仙帝驕傲,在那個男人麵前,被證明隻是一個稚童的笑話。
“棋子……我竟然隻是一枚棋子……”他失神地喃喃自語,雙目空洞,昔日睥睨天下的神采蕩然無存。
淩雪嫣、薑若雪、冷月等七位女子,此刻也顧不上安慰他。她們的目光,依然死死地盯著劍無塵消失的那片虛空,嬌軀在秋風中微微顫抖。那不是寒冷,而是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戰栗與……向往。
薑若雪的世界觀早已崩塌得一乾二淨,她曾經崇拜的林傲天,在那個男人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她甚至無法生出嫉妒之心,因為那完全是不同維度的存在。冷月,這位以殺證道的冰山女子,在感受到那“神罰劍域”中裁決萬物的意誌時,她的劍心第一次產生了恐懼,一種對終極“道”的絕對臣服。而淩雪嫣,這位執掌商業帝國的女強人,眼中閃爍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光芒。恐懼、敬畏,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對於那種極致力量與掌控感的渴望。
一個能讓天道退避的男人,他的世界,該是何等的波瀾壯闊?與之相比,所謂的商業帝國、世俗權柄,不過是沙灘上的城堡,潮水一衝,便了無痕跡。
“兩清了?”淩雪嫣想起了林傲天在水泥廠說過的話,又想起了自己不願“兩清”的決心。此刻,她忽然覺得,或許自己從一開始,就追逐錯了星辰。
全球直播的信號,在劍無塵揮手散去神罰劍域的那一刻,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切斷了。屏幕陷入一片雪花,留給全球數十億觀眾的,是無儘的沉默與發酵的恐慌。
【全球恐慌】
最初的十分鐘,是死一般的寂靜。
社交媒體、新聞網站、電視節目,所有信息渠道仿佛同時被按下了暫停鍵。人們呆坐在屏幕前,大腦無法處理剛剛接收到的信息。一個男人,憑空出現,引動了比“生命進化實驗”更恐怖百倍的天罰,然後……他讓天罰“滾”了?
然後,恐慌如病毒般,以指數級速度引爆。
“神啊!那是什麼?那是真的嗎?”在西大陸最繁華的都會“永星城”,時代廣場上,有人指著漆黑的巨型屏幕尖叫,引發了連鎖反應,人群開始騷動、推擠,尖銳的警報聲很快響徹整個中央商業區。
“不是特效!重複,那不是特效!我們監測到北海山脈區域出現了史無前例的能量波動和空間扭曲,其峰值……峰值無法計算!我們的所有高精度探測設備全部過載燒毀了!”環西聯合體的最高軍事指揮部內,一位金發碧眼的將軍對著加密通訊器怒吼,額頭上青筋畢露。通訊器那頭,是同樣陷入呆滯的最高執政官。
“所有已知的物理定律在他麵前都失效了……我們麵對的,可能不是一個‘生命體’,而是一種‘現象’,一種……規則本身。”全球科學理事會的首席科學家,在緊急視頻會議上摘下眼鏡,疲憊地揉著眉心,他的報告屏幕上,隻有一行猩紅色的結論:“無法解釋,無法分析,無法對抗。”
網絡世界徹底沸騰。
“神罰劍域,一劍退天道、“白發神明”等詞條瞬間衝上全球熱搜榜首,各大社交平台的服務器接連崩潰。陰謀論、末日論、神跡論……無數的言論交織在一起,將整個人類社會拖入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
有人跪地祈禱,認為見證了神跡,是新紀元的開端。
有人變賣家產,躲入私家修建的地下掩體,堅信這是末日降臨的前兆。
各大政體緊急啟動最高級彆的應對預案,軍隊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最先進的戰機在城市上空呼嘯而過,試圖用鋼鐵的秩序安撫躁動的人心。然而,所有高層都心知肚明,在那種揮手間令天地變色的力量麵前,人類引以為傲的武力,脆弱得不堪一擊。
而在這場全球性的風暴中,屬於天龍聯邦的修真界,則陷入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情緒——極致的敬畏與劫後餘生的狂喜。
江南市,一個古色古香的世家府邸內。
一位須發皆白、身穿古樸長袍的老者,正跪在祠堂的蒲團上,老淚縱橫。他乃是江南王家的老祖,一位活了三百載的元嬰初期修士,在世俗界跺跺腳都能引發一場金融地震的存在。
此刻,他卻像個孩子一樣,對著祖宗牌位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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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祖列宗在上……我王家……保住了啊……”
他的身後,跪著黑壓壓一片王氏族人,其中不乏氣息渾厚的結丹期高手。他們同樣麵色蒼白,滿臉後怕。
“老祖,那位……那位前輩,究竟是何等存在?”一個中年人顫聲問道,他正是王家現任家主,平日裡威嚴自重,此刻聲音卻抖得不成樣子。
王家老祖緩緩轉過身,渾濁的眼中滿是刻骨的敬畏,他搖了搖頭,聲音沙啞:“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若想,隻需一個念頭,這顆星球,連同我們這些所謂的修真者,都會瞬間化為宇宙的塵埃。仙帝?嗬嗬,老夫曾在一本殘缺古籍中見過對仙帝威能的描述,引動星辰之力,焚山煮海……但那與今日所見相比,不過是螢火與皓月之彆。”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顫抖:“他不是修士……他是‘道’的化身!那神罰劍域一出,老夫的元嬰差點當場崩碎!那不是能量的壓製,是‘法’與‘理’的絕對統禦!我們的‘道’,在他的‘道’麵前,根本沒有存在的資格!”
“那……那他為何放過了天道,也放過了我們?”
“放過?”王家老祖慘笑一聲,“巨龍會因為腳邊的螻蟻而停下腳步嗎?我們,連讓他多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他今日現身,或許隻是因為林傲天的渡劫,打擾了他的清淨……又或許,這本身就是他棋盤上的一步。我們能活下來,不是因為他仁慈,而是因為我們……無足輕重。”
“謝前輩不殺之恩!”
老祖突然整理衣冠,朝著北海山脈的方向,無比鄭重地,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身後所有王氏族人,無論修為高低,無論地位尊卑,儘皆效仿,齊刷刷地叩首,額頭觸地,聲音中充滿了最原始的敬畏與感激。
同樣的場景,在大陸各處的洞天福地中上演。無論是隱於雲海之上的“雲頂天宮”,還是以劍立派的“青冥劍閣”,亦或是海外仙島的避世宗門,無數閉關多年的元嬰老祖、結丹真人,在感受到那股來自“劍之大道”的至高神威後,紛紛破關而出,帶領門人弟子,朝著同一個方向,致以最謙卑的敬意。
他們感謝他的不殺之恩。
因為他們比普通人更清楚,那是一種怎樣足以重塑現實、定義規則的恐怖力量。
人類社會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紀元,後世的曆史學家,將這一天,定義為“神寂之日”。
神明現世,萬物皆寂。
【廣場上的等待】
就在全世界都因他的出現而陷入癲狂之時,風暴的中心,卻平靜得像一池秋水。
江南市,市中心。
人民廣場。
這裡是整座城市最繁華的地帶,此刻卻詭異地空無一人。本應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停著一排排熄了火的汽車,車門大開,仿佛經曆了集體性的緊急疏散。遠方,隱約能聽到刺耳的警報聲和人群的嘈雜,但那些聲音仿佛被一道無形的牆壁隔絕,無法侵入這片奇異的寧靜之地。
廣場中央,噴泉早已停止,隻留下一池清水。水池邊,有一排供市民休憩的長椅。
劍無塵就坐在其中一張長椅上。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仿佛從一開始,他就應該在這裡。
依舊是那身簡單的休閒裝,白衣,黑褲,人字拖。但此刻,在所有通過各種高倍鏡頭窺視著他的人眼中,那身衣服卻散發著比恒星更耀眼的光芒。他的頭發,是比絕對零度更純粹的白,柔順地垂在肩上。他的臉龐,完美得超越了人類想象的極限,任何藝術家都無法描繪其萬一,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其俊美。
然而,那雙眼睛,卻冷漠得如同宇宙誕生之前的虛無。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目光平視著前方,似乎在看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看。他的存在,本身就形成了一個絕對的領域。
以他為中心,半徑一公裡內,形成了一個絕對的真空地帶。
沒有風,沒有聲音,沒有飛鳥,甚至連空氣中的塵埃都仿佛凝固了。這不是任何形式的威壓或法術,而是一種生命層次上的絕對碾壓。就像渺小的生物本能地會避開食物鏈頂端的存在,任何生靈的本能,都在瘋狂地警告它們:遠離,遠離那個存在!
“報告聯邦應急指揮中心!目標出現在江南市人民廣場!重複,目標已確認!”
“他……他隻是坐在那裡?”
“是的,長官。他……他什麼都沒做。但是……但是我們的人員無法靠近,無人機在進入一公裡範圍後立刻失控墜毀。那片區域……仿佛成了另一個世界。”
“保持觀察!絕對不準有任何挑釁行為!封鎖周邊所有區域,疏散民眾!告訴特戰隊,他們的對手不是人類,讓他們把槍收起來,那東西隻會惹怒神明!”
一架架軍用直升機懸停在兩公裡外的高空,巨大的旋翼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但這些噪音傳到廣場附近,便如同泥牛入海。長焦鏡頭拚命地拉近,試圖捕捉下這神跡般的畫麵,為人類文明保留下這最重要的一份影像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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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麵上,林傲天和他的七位紅顏知己,也趕到了。
他們站在一公裡封鎖線的邊緣,遙遙望著那個坐在長椅上的孤獨身影。
林傲天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他想靠近,他想知道答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但每當他試圖向前邁出一步,那股源自道心破碎處的劇痛和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就讓他寸步難行。
他,天命之子,轉世仙帝,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何其諷刺。
淩雪嫣的目光複雜無比,她看著那個男人,又看了看身邊失魂落魄的林傲天,心中一個念頭瘋狂滋生: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君臨天下”。不是靠權勢,不是靠修為,而是存在本身,就是規則,就是秩序。
她們也想靠近,想近距離接觸那道身影,去感受那份至高的道韻。但她們不敢。
她們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道看似單薄的身影周圍,縈繞著一層她們無法理解的“理”。貿然闖入,結果不是死亡,而是“不存在”。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義。
一小時,兩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