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燕京市。
鋼鐵森林般的摩天大樓刺破雲霄,地麵上,無數車輛彙聚成奔流不息的金屬河,喧囂的鳴笛聲與人群的嘈雜聲交織成一曲獨屬於現代文明的交響樂。空氣中彌漫著凡俗的氣息——尾氣、食物的香氣、香水的味道,以及億萬生靈吐納產生的濁氣。
劍無塵與淩天劍尊並肩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廣場上,他們的存在與這片繁華格格不入,卻又完美地融入其中,沒有任何人對他們投來多餘的目光。
“前輩,”淩天劍尊的聲音通過神念,直接在劍無塵的腦海中響起,他一邊觀察著四周,一邊帶著深深的困惑說道,“這個位麵……很奇怪。”
“哦?”劍無塵並未停下腳步,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此地的天地靈氣,稀薄到了近乎於‘無’的程度。”淩天劍尊的眉頭緊鎖,以他大羅金仙的感知,這裡的靈氣濃度,比仙界最貧瘠的廢礦星域還要低上億萬倍。那稀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氣,混雜在渾濁的凡塵俗氣之中,就像是汪洋大海裡的一滴清水,轉瞬即逝。
“我剛才粗略推算了一下,”他繼續說道,“在這樣的環境下,一個天賦絕頂的凡人,若無奇遇,恐怕要苦修百年,方能勉強吐納引氣,踏入築基之境。若想凝結金丹,即便有上乘的功法輔助,窮儘千年光陰,恐怕也隻是奢望。至於金丹之上的元嬰……按理說,是絕無可能誕生的。”
他的神念掃過整個星球,清晰地感知到那個名為李陽的修士,其體內那渡劫期大圓滿的澎湃修為,在這片靈氣荒漠中,就如同一座矗立在撒哈拉沙漠中心的萬丈雪山,充滿了無法解釋的悖論。
“可此地,卻存在著一個渡劫期大圓滿的修士。這股力量,雖然根基虛浮,似乎是外力催生,但境界卻是實打實的。這就好比一個毫無水源的池塘,卻憑空蓄滿了萬頃碧波,完全違背了修行界最基本的法則。”淩天劍尊百思不得其解,“這種憑空造就強者的手段,除了您……以及那個詭異的‘係統’,晚輩實在想不出還有何種存在能夠做到。”
劍無塵依舊沒有說話。
他隻是靜靜地走著,目光平視前方,仿佛在看那些高樓大廈,又仿佛他的視線早已穿透了時空,落在了彆處。他周身的氣息,比這凡塵還要凡俗,比這虛空還要空無。
淩天劍尊識趣地閉上了嘴。他知道,前輩自有考量。或許,在這位“道之化身”的眼中,這一切的悖論與不合理,都不過是掌心紋路般清晰明了。
劍無塵確實在思考。
但他思考的,並非是李陽的存在。那個螻蟻,連讓他多費一絲心神的資格都沒有。
他是在感受。
感受著那根牽引著他來到此地的因果之線。它的一端在他手中,另一端,就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與一個凡人女子的命運,緊緊纏繞。八年的時光,對於他而言不過是彈指一揮,但對於一個凡人,卻足以經曆滄海桑田。
這因果,如同一根微不可察的刺,紮在他的道心之上。不拔掉它,他的“無之大道”便永遠有一絲瑕疵。
他修的是無情,求的是無我,斬的是萬千羈絆。
而了結因果,便是他手中最鋒利的劍。
……
城市的地下,一處被無數防火牆和物理隔絕層層保護的秘密基地內。
這裡曾是世界網絡的中樞戰場,是淩一菲的王座所在。但現在,那些曾經閃爍著無數代碼流的巨大屏幕,大多已經陷入了沉寂,隻剩下柔和的照明燈,映照著這個空曠得有些孤單的空間。
她花了整整三個小時,將這個她生活了八年的地方,徹徹底底地清理了一遍。擦拭了每一塊屏幕,整理了每一根線纜,甚至將服務器機櫃上的灰塵都用專業的工具吸得乾乾淨淨。
這不僅僅是物理上的清理,更像是一場自我告彆的儀式。
她想把過去八年,所有關於那個人的記憶,連同這些灰塵一起,徹底清掃出自己的生活。
她失敗了。
當她擦拭到那張擺在桌子中央的相框時,她還是停下了手。照片裡,那個白衣男子的側臉,依舊清晰如昨,仿佛能穿透時光,刺痛她的心臟。
“呼……”
她疲憊地歎了口氣,額頭上滿是汗水。高強度的體力勞動讓她感到一陣虛脫。她走到角落的小吧台,拿起一把水果刀,開始切一個蘋果,想補充一下維生素。
刀刃劃過果肉,發出清脆的“沙沙”聲。這聲音,是此刻這死寂空間裡唯一的聲響。
突然,一陣微風毫無征兆地吹過她的臉頰,拂動了她的發梢。
淩一菲的動作猛地一頓。
這裡是地下數十米,是全封閉的環境,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哪裡來的風?
她緩緩地,帶著一種莫名的預感,抬起了頭。
然後,她的整個世界,瞬間靜止了。
在她麵前,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站立著兩個人影。
一個身材挺拔,麵容威嚴,雖然穿著普通的休閒裝,卻自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視的氣度。她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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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個……
白衣勝雪,氣質清冷,容貌俊美得不似真人。那張臉,那雙眼,那個身影,八年來,曾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裡,出現在她每一次的失神與眺望中。
是他。
“當啷——”
手中的水果刀滑落,掉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一聲清脆刺耳的響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淩一菲呆呆地站在原地,瞳孔在瞬間放大,又在瞬間收縮。她的心臟先是漏跳了一拍,隨即開始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狂跳起來,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擂鼓,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她張了張嘴,喉嚨裡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八年的思念,八年的等待,八年的痛苦與幻想,在這一刻,儘數化作了翻江倒海的情緒洪流,衝擊著她的大腦,讓她一片空白。
她有千言萬語想要問他。
你為什麼會回來?
你這八年去了哪裡?
你過得好不好?
你……還記得我嗎?
可最終,所有的問題都卡在喉嚨裡,變成了一片無法言說的蒼白。她隻能這樣呆呆地看著他,仿佛要將他的身影,永遠永遠地烙印在自己的靈魂深處。
劍無塵的眼神,依舊是那樣的平淡,古井無波,仿佛眼前這個為他癡狂了八年的女子,與路邊的石子並無不同。
他環視了一圈這個充滿科技感的地下室,目光在那些巨大的服務器和複雜的線路布局上停留了片刻,然後,竟像是在自己家一樣,隨意地走到一張沙發前,坐了下來。
“這裡的環境,還不錯。”他淡淡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淩一菲的耳中。
一旁的淩天劍尊,在看到淩一菲的第一眼時,整個人就愣住了。
他的心中,掀起了比之前在燕京廣場上還要強烈的驚濤駭浪。
“這……這雙眼睛……”
淩天劍尊死死地盯著淩一菲的眼睛。那是一雙極其美麗的眼睛,清澈、明亮,但此刻,在這位大羅金仙的眼中,他看到的卻遠不止於此。
他看到,在那雙瞳孔的深處,仿佛蘊藏著世間一切的智慧與真理。那是一種能夠洞察萬物本質、解析大道法則的“理智之光”。它與修為無關,與境界無關,是一種與生俱來,源自靈魂最本源的特質。
“不會錯的……絕對不會錯!”淩天劍尊的心在狂跳,“這是傳說中,神界至高神隻之一,‘智慧女神’才擁有的‘真理之眼’!她……她怎麼會在這裡?還是以一介凡人之軀?!”
神界的傳說中,智慧女神是與宇宙一同誕生的最古老的神隻之一,她代表著邏輯、知識與真理,是多元宇宙所有“智慧”概念的源頭。但在無窮歲月之前,她便神秘地消失了,再無音訊。無數神王神帝都曾尋找過她的蹤跡,卻都一無所獲。
誰能想到,這位傳說中的至高存在,竟然會以一個凡人女子的身份,出現在這樣一個毫無靈氣的低等位麵?!
劍無塵並不知道淩天劍尊內心的震撼。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淩一菲,等待著。
許久,淩一菲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隻是從喉嚨裡擠出了兩個乾澀的字眼。
“閣……下……”
這兩個字,充滿了疏離與敬畏,也充滿了無儘的苦澀。她甚至,連叫出他名字的勇氣都沒有。
劍無塵輕輕頷首,算是回應。
“不用拘謹。”他開口,直入主題,“我這次回來,目的隻有一個。”
他頓了頓,用那不帶一絲感情的目光,注視著淩一菲的眼睛。
“與你了結因果。”
了結……因果……
這四個字,像四柄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地刺入了淩一菲的心臟。
她瞬間明白了。
他不是為了見她而來。
他不是因為思念而來。
他回來,隻是為了……斬斷他們之間那最後一絲聯係。他要將她,從他的世界裡,徹底地抹去。
淩一菲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毫無血色。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身體微微顫抖,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
看到她這副模樣,劍無塵心中沒有絲毫波瀾。他覺得,八年過去,她似乎比以前成熟了許多。
這樣很好。
他緩緩抬起了右手,食指伸出,遙遙地對準了淩一菲的眉心。
“因果循環,有予有取。你我相識一場,這段因果,便以此了結。”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轟——!”
一道肉眼不可見的璀璨光柱,仿佛從九天之外,穿透了層層地殼與建築,無視所有物理法則,精準無比地從天而降,瞬間籠罩了淩一菲!
那不是能量,不是靈氣,而是純粹的、最本源的“道則”!是劍無塵從他的“無之大道”中,剝離出的一絲關於“存在”與“力量”的法則真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