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白色走廊裡,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以及凡人世界特有的嘈雜。劍無塵靠坐在病床上,神色漠然,他那具孱弱的凡人軀體,此刻依舊如一艘破敗的小舟,在無儘的虛空中搖搖欲墜。他嘗試再次調動一絲大道法則,體內的經脈便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仿佛隨時會崩解。
“葉城,你真的要出院嗎?”醫生推了推眼鏡,語氣裡帶著幾分不解和擔憂,“你的身體狀況還沒完全穩定,高燒剛退,又傷了脾胃,需要靜養觀察。貿然出院,出了事我們可不負責。”
劍無塵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聲音淡漠得像冰:“不必。”
“你聽聽醫生怎麼說啊!”柳青顏的母親在一旁跺了跺腳,聲音尖銳,“葉城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拖著不走,賴在醫院裡讓我們花錢?告訴你,我們家可沒那麼多錢給你治病!”
柳青顏柳眉微蹙,輕聲道:“媽,醫生是為他好……”
“為他好?他這幅樣子,哪還有錢給他治?”她母親打斷了柳青顏的話,目光落在劍無塵身上,眼神裡帶著明顯的嫌棄,“出院好,出院省錢,省得在這裡一天到晚燒錢。你既然這麼急著出院,那就趕緊滾出去,以後也彆回來了!”
劍無塵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那弧度帶著一絲極致的嘲諷。他何須這些凡人的錢財?這些在他眼中不過是砂礫般的存在。他收回試圖調動大道法則的心思,那種力量的反噬讓他意識到,這具凡人軀體遠比他想象中更為脆弱。他現在需要的是時間,以及對這個世界的徹底了解,而不是莽撞地恢複力量。
他緩緩起身,動作間帶著一種與這具孱弱身軀格格不入的從容和威嚴。醫生見他執意出院,也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遞給他一張出院單,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劍無塵接過,看都未看一眼,直接轉身走出病房。
“你看他那副樣子!真是個白眼狼!”柳青顏的母親對著柳青顏抱怨,“連聲謝謝都沒有,就這麼走了!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讓你們結婚!”
柳青顏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劍無塵離去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眼前的葉城,讓她感到陌生,卻又莫名的心悸。那種冷漠,不是偽裝,而是刻入骨髓的淡然。
劍無塵走出醫院大門,陽光刺眼,凡世的喧囂撲麵而來。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具身體裡每一寸肌肉的疲憊和僵硬。他沒有目的地,也沒有所謂的家可回。那個被稱作“葉城”的人,在記憶中有著一個妻子,一個家,但那一切與他何乾?他並非葉城,他隻是暫借這具皮囊的劍無塵。
他信步走在街頭,觀察著那些來來往往的凡人。他們為了生計奔波,為了瑣事爭吵,為了情愛歡喜或悲傷。這些情緒,在劍無塵眼中,不過是大道長河中的一朵朵微不足道的浪花,轉瞬即逝。他感受不到喜悅,也體會不到悲傷,他隻是看著。
他試圖感受這個世界的力量規則,卻發現這裡幾乎沒有他熟悉的大道法則痕跡。這裡的力量體係,似乎與諸天萬界完全不同,或者說,這裡的力量太過稀薄,稀薄到無法被他的意識捕捉。這讓他感到一絲煩躁,但很快又平複下來。越是如此,越說明這裡是他絕佳的藏匿之地。
時間在他身上似乎失去了意義。他走了一天,沒有饑餓感,沒有疲憊感。或者說,這些凡人身體的感受,在他強大的意識麵前,可以被輕易地忽略。直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城市的霓虹勾勒出光怪陸離的景象。他走到一個廣場,這裡人流稀少,隻有幾盞昏暗的路燈。他隨意找了個角落,盤膝坐下。
他沒有修煉,因為他知道這具身體根本無法承受。他隻是在感應,感應這具身體的極限,感應這方世界的律動,感應那隱藏在無儘虛空深處,屬於自己的大道真身的氣息。他要做的,是讓這具身體慢慢適應他的意識,將他的意誌銘刻進這具血肉之軀的每一個細胞。
星光點點,夜色深沉。劍無塵閉目而坐,身形清瘦,在夜風中紋絲不動,宛如一座亙古不變的山嶽。
晚上九點,柳青顏站在家門口,焦躁地來回踱步。她的母親坐在客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嗑瓜子,不時撇撇嘴:“都九點了,還沒回來?我看他就是故意不回來,想在外麵野呢!這種男人,早離早好!”
柳青顏沒有搭理她母親的抱怨。自從葉城醒來後,他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以前的葉城,雖然懦弱無能,但至少會按時回家,對她和母親也算順從。可現在的葉城,目光冰冷,話語稀少,仿佛變了個人。她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心裡總有些放不下。她甚至無法分辨,自己心裡那股不安,究竟是源於對葉城身體的擔憂,還是對一個熟悉的人徹底陌生的茫然。
“媽,他不會真的出什麼事了吧?”柳青顏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出事?他能出什麼事?他一個大男人,還能被人拐走了不成?”她母親不屑地哼了一聲,“我看他是巴不得在外麵多待幾天,省得回來礙眼!你彆管他,他愛回不回!反正,我們家以後沒他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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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顏知道母親的脾氣,不再爭辯,但心裡那股不安卻越來越濃。她拿起外套,對母親說:“我出去找找他。”
“你找他乾嘛?!”她母親立刻跳了起來,“你是不是傻了?他都那樣對你了,你還上趕著去找他?!”
“我隻是……隻是覺得他剛出院,身體還沒好利索。”柳青顏找了個借口,她自己也分不清這份關心究竟有多少是對葉城本人的,又有多少是對那具軀殼的慣性。
她母親還想說什麼,但柳青顏已經拉開門走了出去。
夜風微涼,街道上行人漸少。柳青顏沿著葉城可能去的方向找著,她知道葉城平時活動的範圍不大,來來去去也就是那幾個地方。她穿過幾條小巷,來到市中心的一個小型廣場。廣場上人影稀疏,隻有零星幾個散步的老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角落裡的身影。
那個人盤膝而坐,身形挺拔而清瘦,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有些形單影隻。他閉著眼睛,臉色蒼白,但眉宇間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寧靜與威嚴。這……是葉城?
柳青顏呆住了。她從未見過葉城這樣。以前的葉城,總是畏畏縮縮,愁眉苦臉。而眼前這個人,雖然穿著樸素的病號服,但卻仿佛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自成一方天地。他像是在……打坐?
她輕輕走過去,站到他麵前,有些不確定地開口:“葉城?”
劍無塵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目光如夜空中的星辰,深邃而遙遠,沒有一絲波瀾。他看向柳青顏,那眼神讓她感到一種被看穿的錯覺,仿佛她內心的所有小情緒都被他儘收眼底。
他並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你……你在這裡乾什麼?”柳青顏有些口吃地問道,“大晚上的,身體還沒好,怎麼能在這裡坐著?也不回家……”
劍無塵的意識穿梭於萬千世界,見識過無數驚才絕豔的女子,也見過無數癡情纏綿的凡人。這柳青顏,雖然隻是凡間一女子,但眉宇間流露出的那份擔憂,以及言語中帶著的些許關切,讓他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