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如同孤島上空揮之不去的陰濕海霧,無孔不入地侵蝕著烈焰、幻蝶與寒月三人的心智。
木筏的殘骸被海浪無情地推回沙灘,零散地堆積著,像是在嘲笑她們那不自量力的掙紮。那些曾經承載著她們所有希望的藤蔓與木頭,如今靜靜地躺在那裡,每一道磨損的痕跡,都記錄著她們磨破手掌、曆經艱險的徒勞。
烈焰那悲涼而癲狂的笑聲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的沉默。她仰麵躺在粗糲的沙地上,雙眼無神地望著那片一成不變的蔚藍天空。陽光刺眼,卻無法在她空洞的瞳孔中激起一絲波瀾。她放棄了,徹底地放棄了。火焰異能還在體內流淌,卻再也燃不起一絲一毫的鬥誌。
幻蝶蜷縮在陰涼的椰樹下,雙臂抱膝,將臉深深地埋在臂彎裡,肩膀不住地顫抖。壓抑的啜泣聲斷斷續續,像是瀕死野獸的哀鳴。希望的建立與瞬間的崩塌,對她這個精神異能者來說,是雙倍的酷刑。那艘巨輪的幻影,那重返文明世界的渴望,如今都化作最鋒利的尖刀,一遍遍地淩遲著她脆弱的神經。
寒月是最後一個放棄掙紮的。她坐在岸邊,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自己那雙傷痕累累的手。曾經,這雙手能精準地扣動扳機,能在瞬息間凝聚致命的冰錐,能優雅地端起盛滿佳釀的高腳杯。而現在,這雙手布滿了老繭、劃痕和血泡乾涸後的硬痂,指甲縫裡塞滿了洗不淨的泥汙與木屑。她曾以為,憑借自己的冷靜與智慧,總能找到一條生路。可現實給了她最響亮的一記耳光。
她們的努力,她們的智慧,她們的力量,在那個男人麵前,不過是一場自導自演的滑稽劇。他甚至不需要親自出麵,隻需設定一個簡單的規則,就能將她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完了……”幻蝶的哭聲漸漸停了,她抬起滿是淚痕與汙垢的臉,聲音沙啞而空洞,“我們……要死在這裡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中,激起了另外兩人心中早已沉澱的恐懼。
“我好後悔……”幻蝶哽咽著,淚水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我真的好後悔……我們為什麼要來招惹他?為什麼?我們明明可以待在總部,接任務,賺錢,過我們自己的生活……為什麼要來趟這趟渾水……”
悔恨像是毒藤,瘋狂地纏繞著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想起在總部時,看到劍無塵資料上那張模糊卻依舊驚為天人的側臉時,心中升起的那絲好奇與征服欲。現在想來,那是多麼的可笑與無知。
寒月緩緩地轉過頭,看向幻蝶,她的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銳利與冷靜,隻剩下與幻蝶如出一轍的灰敗。她輕輕地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一種勘破一切的疲憊:“是啊……我們都錯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嘴角牽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我們總以為自己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獵人,可以肆意評估、追捕任何我們感興趣的獵物。當看到一個擁有強大力量又神秘莫測的男人時,我們的第一反應不是敬畏,而是……將他當成一塊可以讓我們名聲大噪的踏腳石。”
寒月頓了頓,目光掃過烈焰和幻蝶,最後落在那片無垠的大海上:“結果,我們連踏上石頭的資格都沒有,就被他一腳踢進了深淵。這不叫反殺,這叫……碾壓。徹頭徹尾的碾壓。所以,彆後悔了,幻蝶,我們不冤。這都是我們咎由自取,是我們自己的傲慢與愚蠢,害了我們自己。”
“咎由自取?”一直沉默的烈焰突然坐了起來,她猩紅的眸子裡重新燃起了怒火,但這怒火不再指向求生的希望,而是純粹的、無能的憎恨。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承認我們不該招惹他!可他憑什麼這麼對我們?把我們像耍猴一樣扔到這個鬼地方,看著我們像野人一樣求生,看著我們所有的希望破滅!他就是個變態!一個心理扭曲的死變態!”
她猛地抓起一把沙子,狠狠地向前揚去,仿佛那片虛空就是劍無塵的臉。
“長得那麼好看,心卻比毒蠍還狠!就是個徹頭徹徹尾的瘋子!”烈焰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憤怒讓她暫時忘記了絕望。
“可他確實長得很好看,不是嗎?”寒月忽然幽幽地說了一句,語氣平靜得有些詭異。
烈焰和幻蝶都愣住了,不解地看向她。
寒月迎著她們的目光,眼神飄忽,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說真的,哪怕到了現在這種地步,我一閉上眼,還是能清晰地回想起他那張臉。完美得不似凡人,那雙眼睛……淡漠、冰冷,好像世間萬物在他眼裡都隻是塵埃。被那樣的眼睛注視著,明明應該恐懼,可我……我竟然覺得有點刺激。”
她說完,自己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仿佛為自己腦海中閃過的這個荒唐念頭感到羞恥和不可思議。在生死存亡的絕境中,她居然還在回味那個將她們推入地獄的男人的容貌。
“寒月,你瘋了嗎?”烈焰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我們都快死了!你還在想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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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或許我們都瘋了。”寒月苦笑。
就在這時,一個清冽如山澗泉水,又冰冷如萬載玄冰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她們身後響起。
“也罷。既然你想要刺激,本座便成全你。”
“!!!”
三個女人的身體在瞬間僵住,仿佛被施了石化咒。每一根汗毛都倒豎起來,血液在刹那間凍結。這個聲音……這個如同夢魘般糾纏了她們一個多月的清冷聲線!
她們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轉過頭去。
隻見在她們身後不遠處,那個白衣銀發的男人正靜靜地站立著。他仿佛與周圍的陽光、沙灘、椰林格格不入,又仿佛他本身就是這方天地的中心。他還是那樣,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銀發如月華流瀉,容顏俊美得令人窒息。他的眼神淡漠依舊,仿佛剛才那句略帶戲謔的話語並非出自他口。
他來了。
他就像一個幽靈,無聲無息地降臨在這座囚禁她們的孤島上。
“你……你……”幻蝶嚇得魂飛魄散,牙齒控製不住地打顫,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恐懼像是無數隻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烈焰的憤怒在見到他本人的瞬間,便如同被暴雨澆滅的火星,連一絲青煙都沒能升起。她隻是本能地向後縮著身體,想離這個恐怖的男人遠一點。
劍無塵沒有理會她們的驚恐,他的目光落在寒月身上,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淡漠地說道:“一個月的荒島求生,滋味如何?這等刺激,可還滿意?”
寒月嘴唇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刺激?不,這是折磨,是地獄。
劍無塵似乎也懶得聽她們的回答,他環顧了一下這座小島,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場鬨劇,也該結束了。本座乏了。”
鬨劇?她們一個多月來拚儘全力的求生,在他眼中,僅僅是一場讓他感到乏味的鬨劇?巨大的屈辱感湧上心頭,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沉的恐懼。
“你……你要乾什麼?”幻蝶終於擠出了一句話,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她生怕這個男人覺得“乏味”之後,會選擇一個更殘忍的方式來結束這場“鬨劇”,比如,殺了她們。
劍無塵的目光終於從寒月身上移開,淡淡地掃了幻蝶一眼。僅僅一眼,就讓幻蝶如墜冰窟。
“送你們回去。”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回去?”三人同時一愣,巨大的驚喜與懷疑瞬間充滿了她們的大腦。回去?回文明世界去?他……他會這麼好心?
劍無塵似乎看穿了她們的想法,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他不再多言,隻是輕輕抬起手,對著前方的虛空隨意一揮。
隻是在她們眼前,空間仿佛一塊柔軟的幕布被一隻無形的手撕開,一道深邃、扭曲的裂縫憑空出現。裂縫的另一端,燈火輝煌,車水馬龍,赫然是她們無比熟悉的現代都市夜景!
三人被眼前這完全超越認知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這就是他的力量?隨意撕裂空間?這已經不是異能了,這是……神跡!
“進去。”劍無塵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帶一絲情感。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儘管心中充滿了疑慮和恐懼,但離開這座地獄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寒月第一個站起身,她深深地看了劍無塵一眼,咬了咬牙,率先走進了那道空間裂縫。
烈焰和幻蝶緊隨其後,當她們的腳踏上堅實的柏油馬路,聞到空氣中熟悉的汽車尾氣和食物香氣,看到周圍高樓大廈上閃爍的霓虹燈時,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讓她們幾乎要虛脫在地。
她們回頭望去,那道空間裂縫和那座孤島,連同那個神魔般的男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她們此刻正站在一條繁華的商業街巷口,周圍人來人往,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我們……我們回來了?”幻蝶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語,她伸出手,摸了摸身旁的廣告牌,冰冷的觸感是那麼的真實。
“回來了……我們真的回來了!”烈焰的聲音帶著哭腔,她激動地抱住幻蝶和寒月,三人在街頭旁若無人地相擁而泣。
自由的感覺是如此美妙,文明世界的空氣是如此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