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數千雙眼睛緊盯著夏沫,認真傾聽著他的發言。
“我們這代電影人,算是踩著侯導的光影腳印學會走路的。《童年往事》裡祖母執意要回大陸的那條公路,《悲情城市》中文清在山上寫‘我是灣灣人’的顫抖的手……這些畫麵早已長成了我們生命的年輪。可如今,造夢的人卻被時間收走了最珍貴的底片。
“我永遠不會忘記,侯導教會我們如何用長鏡頭凝視卑微的人生,又如何在蟬鳴與風聲中聽見整個時代的回響……
“英雄遲暮啊……電影能留住時光,卻留不住講故事的人。當一個人成為傳說,他就變成了我們每個人的故事。
“感謝侯導為我們保存了最美好的時光,而現在——輪到我們為下一個時代,留下不會褪色的光。
“侯導當年就說過,電影的路,總要有人接著走。”夏沫的手裡突然出現了一根碧綠的竹笛,“侯導鏡頭裡的山風、海霧、少年心事,早就刻在我們這些人的骨子裡了。就算他忘了,我們也會帶著這些故事繼續走下去。”
竹笛的突然出現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它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夏沫的手裡,並在夏沫的指間來回翻騰跳躍,讓人眼花繚亂。
夏沫幽幽的聲音傳來:“我想用一曲《滄海一聲笑》,來作為今天的獲獎感言。”
夏沫摩挲著油亮溫潤的笛身,微垂著眼瞼,雙腳分開與肩同寬,竹笛橫在唇邊,笛身泛著清冷的光,就連眼神都多了幾分銳利。
在記者們的特寫鏡頭下,夏沫左手按孔的指尖都微微發白,顯見得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他右手持笛的手腕微沉,仿佛握住的不是竹笛,而是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
“鳳舞九天聲震地,豪氣如火燃金石。夢醒江湖紛擾遠,笛音一曲浪滔滔。”隨著青年男聲的低聲吟哦,一聲清越的笛音響起。
起勢時笛音驟然拔高,像利劍出鞘般刺破空氣,開篇的音階短促而剛勁,每個音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笛聲激昂,如劍氣縱橫,無邊的殺氣衝天而起,讓所有人都有種頭皮發麻,身上一陣陣泛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台下有幾個正在偷偷用手機跟朋友聊天的人,被這豪邁的樂音一激,直接打了個激靈,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都顧不得撿,驚愕地抬頭看向了台上。
笛音帶著破風的銳氣,瞬間壓過了全場的私語,台下原本不少低聲交談的電影人紛紛停住了動作。
李桉導演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神裡滿是震驚;步履蹣跚的侯嘯賢突然頓住了腳步,歪著頭認真細聽著這段精彩的獨奏,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擺;至於後排的年輕演員們,更是忘記了拍照,隻顧著怔怔地盯著舞台上的身影。
眾人仿佛已經置身於刀光劍影、快意恩仇的江湖之上,一下子就體會到了金鏞先生筆下“桃花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的意境。
笛音中換成了一個蒼涼衰微的老人聲音,聲不大,卻清晰入耳:“天涯很遠,隻有明月做伴;刀劍很快,卻快不過兩鬢的白發;江湖很大,總有殺不完的人,也總有救不完的人……”
夏沫明明隻有一張嘴,卻在吹奏笛曲的同時,聲音瞬變成霸氣的年輕女聲:“我於殺戮之中盛放,亦如黎明前的月見草。”
眾人不由得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早聽說夏沫有聲優之名,沒想到實力竟恐怖如斯!這是區區凡人能做到的嗎?
笛音漸漸進入了“滄海笑,滔滔兩岸潮”的主歌段,夏沫的肩背隨著節奏微微繃緊。
笛音低沉,像是暗流湧動,卻在一個轉音處迎來了突然的爆發——原本舒緩的旋律被注入了淩厲的鋒芒,長音拖得綿長卻不鬆散,反而像是江湖俠客的長嘯,帶著幾分孤絕與狠戾。
笛音漸入高潮,夏沫的頭微微側轉,目光掃視全場,眼底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悵然,隻剩下冷冽的殺氣。
他左手按孔的速度越來越快,指腹在笛孔上摩擦出細微的聲響,與笛音的急促形成共振,仿佛能看見浪濤拍岸的礁石上,俠客手持長劍與敵對峙的畫麵。
夏沫的呼吸與笛音完全融為了一體,吹奏的每一個音符都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曲終前的最後一個長音,夏沫吹得格外激昂,卻在收尾時驟然收勢,笛音戛然而止,隻留餘韻在現場回蕩。
“好!”李安導演率先起身鼓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