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蹲在冰城遺址的石門縫前,指尖撚著片剛從磚縫裡摳出來的獸骨,骨片邊緣磨得光滑,正反兩麵都刻著細密的網格,像幅縮小的棋盤。小王正用青銅扳手撬著門軸上的鏽塊,嘴裡罵罵咧咧:“這破門比暗影會老巢的逆水陣還強,撬了半天就掉層皮。”
“彆瞎使勁。”林小滿忽然抬手按住他的扳手,“你看門楣上的浮雕,是不是和咱們在歸墟撿到的骨牌花紋一樣?”
眾人仰頭細看,石門上方的冰浮雕果然刻著七排骨牌,每塊骨牌的點數都透著古怪——本該是圓點的位置,刻的卻是北鬥七星的星象符號。阿影忽然想起什麼,從行囊裡翻出個油布包,裡麵裹著十幾塊從趙玄遺物裡找到的獸骨牌,“你看這些!”
骨牌攤在冰麵上,陽光透過冰層折射上來,骨牌上的星象符號竟在地麵投出流動的光斑,像片縮小的星空。林小滿將剛摳出的骨片補進空缺處,第七排最後一塊骨牌正好嵌合,光斑突然定格,在對麵的崖壁上拚出幅完整的星圖,圖中北鬥的鬥柄正指向石門左側的一塊黑石。
“看來得按星圖的方位轉黑石。”小王摩拳擦掌,剛要伸手卻被林小滿拽住。“彆急,”林小滿指著黑石上的凹槽,“這凹槽是十二地支的形狀,得對應時辰來轉。現在是未時,該轉‘未’位的凹槽。”
他將骨牌按星圖順序排好,每塊骨牌的邊緣都有個極小的凸點,拚合後竟連成條蜿蜒的曲線,像條藏在星圖裡的河。“趙玄的日記裡寫過‘骨牌為引,星河流轉’,”阿影忽然道,“說不定轉動黑石的力道得和骨牌的數量對應——咱們有十四塊骨牌,是不是得轉十四圈?”
“試試就知道。”林小滿握住黑石上的銅環,按未時的方位轉了三圈,石門紋絲不動,反而從門縫裡滲出些冰碴子。小王嘖了聲:“不對,剛才星圖裡鬥柄轉了半圈,是不是得按鬥柄的角度來?”
林小滿盯著崖壁上的星圖,忽然發現北鬥的天璣星旁多了個微小的光斑,像是被忽略的輔星。“是輔星!”他重新排列骨牌,將刻著輔星符號的骨片挪到第七排,光斑立刻在黑石旁投射出個巴掌大的圓圈,圈裡刻著“七進三退”四個字。
“這次我來。”小王搶過銅環,先順時針轉七圈,又逆時針退三圈,黑石“哢”地沉下寸許,石門後傳來“嘩啦啦”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拉開了。眾人湊近門縫一看,裡麵竟是條冰砌的甬道,甬道兩側的壁龕裡擺著更多骨牌,每塊骨牌下都壓著張泛黃的紙,上麵寫著些零碎的地名。
“這是……藏寶圖?”小王抽出一張,紙上畫著座歪歪扭扭的山,山頂標著個“井”字。林小滿卻注意到紙角的火漆印,印紋是隻銜著骨牌的冰鳥——和趙玄日記裡畫的“冰族信使”一模一樣。“不是藏寶圖,是冰族遷徙的路線圖。”他拿起另一張,“你看這上麵的河,是咱們之前疏通的第三支流,旁邊寫的‘庚午年遷’,正好是趙玄出生那年。”
往甬道裡走了約莫三十步,前方出現道岔路,左右兩側的石壁上各嵌著塊巨大的骨牌,左邊刻著“開”,右邊刻著“闔”。阿影忽然指著骨牌下方的凹槽:“這形狀和雙鱗的輪廓吻合!”她將陰陽魚鱗分彆嵌入凹槽,“開”字骨牌亮起白光,“闔”字骨牌則滲出寒氣。
“《水經》裡說‘開則通四海,闔則鎖九幽’,”林小滿摸了摸下巴,“但剛才星圖的輔星指向左邊,說不定得先開後闔。”他讓小王守住“闔”字骨牌,自己按住“開”字骨牌往裡推,骨牌緩緩轉動,露出後麵的暗格,裡麵放著個青銅匣,匣上的鎖是北鬥七星的形狀。
“又來這套。”小王翻出隨身攜帶的鐵絲,剛要下手卻被林小滿攔住。“這鎖得用骨牌當鑰匙。”林小滿將刻著北鬥符號的七塊骨牌按方位插進鎖孔,“哢嗒”聲後,青銅匣彈開,裡麵裝著卷獸皮,上麵用朱砂畫著座地下冰宮,宮頂的藻井處標著個“樞”字。
“是天璣樞!”阿影眼睛一亮,“我娘說過,冰族的聖物‘定水針’就藏在天璣樞的正下方。”話音剛落,甬道突然劇烈震動,“闔”字骨牌那邊傳來小王的驚呼:“不好,這骨牌自己往裡縮了!”
林小滿衝過去時,“闔”字骨牌已經沒入石壁,岔路右側的甬道開始坍塌,冰屑像下雨似的往下掉。“趕緊把青銅匣關上!”阿影急道,“‘開闔’相濟才能穩陣腳!”林小滿迅速取出骨牌,青銅匣“啪”地合上,坍塌果然停了,但左邊的甬道卻多出了道石閘,閘上刻著串數字:“七四九,三六一”。
“這是骨牌的點數!”小王忽然道,“咱們剛才用了七塊骨牌開匣,剩下的七塊點數加起來正好是七四九!”他蹲下身將剩下的骨牌按點數排列,三六一恰好是“闔”字骨牌的點數總和。林小滿依言轉動石閘上的數字輪盤,石閘緩緩升起,裡麵的景象卻讓眾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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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儘頭是間圓形石室,中央的冰台上擺著副完整的獸骨棋盤,棋盤上的骨牌已經布成殘局,每個骨牌的位置都與星圖對應。而棋盤旁坐著具冰屍,手裡握著最後一塊骨牌,看衣著正是阿影的母親。
“娘……”阿影的聲音發顫,走近了才發現冰屍的手指在棋盤上刻著行字:“一子定乾坤,星歸水亦歸”。林小滿仔細觀察殘局,發現棋盤上少了顆“天璣星”位的骨牌,而阿影母親手裡的骨牌正好是天璣星符號。
“這殘局叫‘七星歸位’,”林小滿沉聲道,“最後這塊骨牌落位,星圖就會指引定水針的位置。”他讓阿影親手將骨牌放在天璣位,棋盤突然發出藍光,骨牌上的星象符號順著冰台的紋路流淌,在石室頂部拚出幅立體星圖,圖中最亮的那顆星正對著冰台下方的暗格。
暗格裡沒有定水針,隻有個普通的陶壺,壺裡裝著半壺清水,水底沉著張紙條,是阿影母親的字跡:“所謂聖物,不過是引活水入枯澤的法子。骨牌為路,星圖為引,真正的定水針,在護水人的心裡。”
石室忽然開始晃動,冰台緩緩下沉,露出底下的水道,活水順著星圖指引的方向流去,正是冰城最乾旱的西城區。小王撓了撓頭:“合著咱們折騰半天,就找著壺水?”
林小滿卻笑了,指著水道裡遊動的銀魚:“你看,魚跟著水走了,這比任何聖物都管用。”他撿起塊骨牌,發現背麵刻著趙玄的筆跡:“吾妹守此局三十年,終待來人。今水流複,骨牌歸星,當浮一大白。”
阿影將母親的冰屍輕輕抱起,冰台下沉後露出的水道正好通向城外的活水泉,“娘,咱們回家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種釋然。小王忽然一拍大腿:“哎,那陶壺底下還有字!”
眾人湊過去看,壺底刻著行小字:“骨牌局終,下一站,昆侖冰眼。”
林小滿將骨牌收好,望著水道裡漸漸遠去的銀魚群,忽然覺得懷裡的玉佩又開始發燙。他知道,這盤骨牌局破了,但更大的棋盤才剛鋪開——昆侖冰眼,想必藏著更複雜的局,更久的故事。
小王已經扛著青銅扳手往甬道外走了,嘴裡嚷嚷著:“昆侖就昆侖,反正有吃有喝有熱鬨,總比在這冰窖裡蹲馬步強!”阿影抱著陶壺跟上,腳步輕快了許多,陽光透過冰縫落在她臉上,像落了層碎金。
林小滿最後一個離開石室,回頭望了眼空蕩蕩的棋盤,忽然想起阿影母親刻的那句話。或許所謂的智謀、機關,到最後都抵不過“守護”二字。就像這骨牌局,看似複雜,破局的關鍵,不過是把該歸位的星,放回該在的地方。
他笑了笑,緊了緊行囊,快步追了上去。前路漫漫,有棋可破,有人可伴,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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