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往下延伸了約莫三十級,腳下的青石板漸漸從冰涼變得溫潤,像是踩著被體溫焐熱的玉。林小滿停在最後一級台階上,指尖按在石壁的凹槽裡——那凹槽形狀古怪,像片被蟲蛀過的葉子,邊緣還留著細密的齒痕。
“這石頭不對勁。”他屈起指節敲了敲,回聲悶得發沉,“裡麵是空的。”
小王正彎腰係鞋帶,聞言湊過來摸了把:“空的?那豈不是藏著東西?”他試著往凹槽裡塞星砂,細沙剛落進去就被一股氣流卷得打著旋往上飄,“嘿,還會喘氣兒!”
阿影從背包裡翻出支銅製探針,小心翼翼探進凹槽:“彆碰它的齒痕,你看——”探針尖碰到那些細密的齒印時,石壁突然“嗡”地振了一下,頭頂落下串水珠,砸在台階上濺成細碎的銀花,“這是‘聲紋鎖’,得用特定的聲音才能打開。”
林小滿挑眉,忽然吹了聲口哨——調子是他小時候在村口聽老瞎子吹的山歌,不成想石壁竟真的回應了,凹槽裡的氣流變得急促,像在“咳嗽”。小王看得眼睛發亮:“還能這麼玩?那我來試試!”他清了清嗓子,扯著嗓子唱了段跑調的《東方紅》,結果石壁紋絲不動,反而從縫隙裡滲出些黏糊糊的黑泥,差點滴在他手背上。
“彆瞎試。”林小滿笑著把他拽開,“這玩意兒認‘老調子’。阿影,記不記得星盤歸位時,水麵倒影裡的星軌在‘心宿’位置晃了三下?”他指著凹槽的齒痕,“你數數,這齒印正好是二十三道,對應心宿的星數。剛才氣流卷星砂的弧度,像不像星軌晃動的角度?”
阿影立刻掏出紙筆,快速畫出星軌晃動的軌跡:“弧度是‘升五降三’,對應的音階……應該是‘宮、商、角’裡的變宮調。”她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麼,“我奶奶以前唱過祭祀的調子,說是能‘通山神’,要不要試試?”
她清了清嗓子,低聲唱了起來。那調子古怪得很,既不像山歌也不像戲曲,每個音符都拖著長長的尾音,像風吹過石窟的嗚咽。唱到第三句時,石壁的震動越來越明顯,凹槽裡的氣流變成了穩定的“呼吸”,那些齒痕竟開始發光,在石壁上拚出片發光的葉子——正是凹槽的形狀,隻是葉片中間多了道豎線,像被劈開的兩半。
“還差最後一下。”林小滿突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這葉子被蟲蛀過,說明它怕‘蟲鳴’。”他示意兩人安靜,自己則學了聲蟬叫——不是夏天那種聒噪的嘶鳴,而是初秋的寒蟬,聲線又細又顫,帶著股瀕死的沙啞。
這聲“蟬鳴”落下的瞬間,石壁“哢嚓”裂開道縫,露出來的不是暗格,而是個嵌在牆裡的銅製音盒,盒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孔,像隻被紮瞎的眼睛。小王剛要伸手去碰,就被林小滿按住:“彆動,你看小孔的排列——”那些孔組成的圖案,正是之前在星盤上錯位的“參宿”。
“聲紋鎖開了,還得解‘星圖謎’。”林小滿從口袋裡摸出塊碎鏡片——是他從流沙河裡撿的啤酒瓶底磨的,“阿影,借你的變宮調再唱一遍,這次對著鏡片唱。”
阿影雖不解,但還是照做了。鏡片將歌聲折射到音盒的小孔上,那些小孔竟隨著歌聲亮起,像星星被點亮。可唱到最後一句,最中間的小孔始終不亮,像是被什麼東西堵死了。
“不對,”林小滿盯著那片暗著的小孔,忽然笑了,“剛才漏了‘蟲蛀的聲音’。小王,還記得你被黑泥差點滴到手嗎?那泥的黏度,像極了蟬蛻的黏液。”他往鏡片上抹了點星砂,再讓阿影唱——星砂被歌聲震得跳動,折射的光點突然變得細碎,像蟲蛀葉子時落下的碎屑,正好落在那片暗著的小孔上。
“哢噠”一聲,音盒彈開了。裡麵沒有金銀珠寶,隻有卷泛黃的麻布,展開一看,上麵用朱砂畫著幅地圖,標注著“回音穀”的位置,旁邊還歪歪扭扭寫著行字:“聲過石開,音落砂聚。”
小王撓著頭笑:“搞了半天,就張破布啊?”話剛說完,麻布突然冒出青煙,燒出個洞來——洞的形狀,正好和之前那塊青石板上的星圖缺口吻合。
林小滿眼疾手快,趕緊把麻布按在青石板上,燒出的洞恰好補上了星圖的缺口。這一次,完整的星圖竟開始發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影子的手都指向同一個方向——音盒打開的暗格裡,不知何時多了把青銅鑰匙,柄上刻著隻振翅的蟬。
“看來這鑰匙,是開回音穀的門。”林小滿拿起鑰匙,忽然發現鑰匙齒的形狀,和剛才凹槽裡的齒痕一模一樣,“剛才的聲紋鎖,其實是在‘認主’。”他掂了掂鑰匙,忽然衝小王眨眨眼,“你剛才唱《東方紅》時,它吐黑泥,說不定是在罵你‘跑調’呢。”
小王氣得追著他打,阿影看著兩人打鬨的背影,忽然指著地圖上的回音穀:“你們看,穀口畫著個沙漏,旁邊標著‘寅時開,卯時閉’——還有兩個時辰就寅時了。”
林小滿停住腳步,看了眼鑰匙上的蟬:“寅時,正好是寒蟬開始叫的時候。看來咱們得趕在天亮前摸到穀口。”他將麻布折好塞進懷裡,星砂在布麵上留下細碎的光痕,像撒了把沒撚滅的火星子。
暗格裡的音盒還在輕輕震動,像是在哼著阿影剛才唱的調子。小王回頭望了眼,忽然嘀咕:“這機關設計得真損,要是五音不全的人來,豈不是得困死在這兒?”
“所以才叫‘藏珍’啊。”林小滿晃了晃鑰匙,青銅的涼意順著指尖往上爬,“它要找的不是嗓子好的人,是能聽懂老調子、記得住細節的人。”他抬頭看了眼石階儘頭的黑暗,那裡隱約傳來風聲,像有無數片葉子在同時顫動,“走吧,去會會這回音穀的‘主人’。”
三人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黑暗裡,隻有音盒的餘韻還在石壁間蕩來蕩去,與頭頂的滴水聲交織成段古怪的旋律,像在為他們送行,又像在提醒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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