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黑風寨的斷牆時,林小滿正蹲在小河邊洗靴子。皂角在水麵搓出細密的泡沫,混著星砂的微光浮在漣漪上,像撒了把碎鑽。小王趴在石頭上曬濕透的衣袍,阿影則用樹枝在泥地上畫著玄字門的布防圖,三人難得有這樣的清閒,隻有遠處黑風寨的餘煙還在提醒著夜裡的驚險。
“我說,”小王忽然支起腦袋,望著對岸的蘆葦蕩,“咱們就這麼走了?那熔爐裡沒化完的星砂咋辦?”
林小滿把靴子翻過來控水,鞋底子的泥塊落在水裡,激起圈細小的波紋:“玄字門的人自顧不暇,自然會有人來收拾爛攤子。倒是你,剛才從排水管滑下來時,抓著我腳踝喊‘娘救命’的樣子,要是被玄字門的人錄下來,能當笑話傳三年。”
小王的臉“騰”地紅了,抓起塊濕泥就扔過去:“明明是你先踹我屁股的!再說了,誰知道那管子那麼滑……”話沒說完,就見阿影盯著泥地上的布防圖皺眉,手指在“丙字閣”的位置敲了敲。
“這裡不對勁。”阿影抬頭,晨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片淺影,“玄字門的糧倉按說該在戊字號,怎麼布防圖上標在丙字閣?而且守衛密度比主寨還高,不合常理。”
林小滿湊過去看,布防圖是昨夜從疤臉身上搜的,邊角還沾著點血漬。他指尖劃過丙字閣的位置,那裡畫著個奇怪的符號——像隻展開翅膀的鳥,卻長著蛇的尾巴。“是‘鴟吻’,”他忽然想起祖父的筆記,“古建築裡常用的鎮宅獸,一般刻在屋脊上,玄字門把這符號放糧倉,要麼是藏了貴重東西,要麼……那根本不是糧倉。”
小王來了精神,湊過來戳了戳符號:“管它藏啥,反正咱們有乙級腰牌,進去瞅瞅不就知道了?”
“你以為腰牌是萬能的?”林小滿彈了下他的腦門,“玄字門等級森嚴,乙級腰牌能進丙字閣,但不能碰‘鴟吻’標記的區域。昨天那老郎中不是說‘砂字號’的新人要低調嗎?咱們得裝得像點。”
正說著,蘆葦蕩裡忽然蕩出隻烏篷船,船頭坐著個戴鬥笠的漢子,穿著玄字門的灰布製服,腰間卻掛著塊木牌——是丙級守衛的標識。船到岸邊,漢子跳下來係纜繩,目光掃過三人時頓了頓,落在林小滿袖口的星砂印記上。
“三位是‘砂字號’的?”漢子聲音沙啞,像被砂紙磨過,“疤臉頭頭讓去丙字閣領新任務,說是有批星砂要清點。”
林小滿心裡一動,麵上卻不露聲色,露出恰到好處的茫然:“我們是新來的,不太熟路,還請大哥指個方向。”他故意把“新來的”三個字咬得重了些,眼角餘光瞥見漢子腰間木牌刻著個“戊”字——果然是戊組的守衛,負責外圍巡邏,按規矩不該管丙字閣的事。
漢子指了指對岸的石階:“順著台階上去,看到掛銅鈴的那棟就是。”說罷跳上船,調轉船頭往蘆葦深處去了,船尾的水紋裡,竟漂著片帶血的布條,和昨夜疤臉摔進陷阱時扯破的衣角一模一樣。
“有問題。”阿影低聲說,“丙字閣在主寨東側,他指的方向卻是西側的廢棄碉樓。”
“而且,”林小滿撚起片漂到岸邊的蘆葦葉,葉尖沾著點黑色粉末,“這是‘迷魂散’的殘渣,玄字門的守衛不會帶這東西出任務。”他忽然笑了,將濕靴子往腳上一套,“走,去‘掛銅鈴的碉樓’看看,既然人家這麼‘熱情’,總得給點麵子。”
西側的廢棄碉樓確實掛著銅鈴,風一吹叮當作響,隻是鈴繩上積了層厚灰,不像常有人碰的樣子。碉樓門口守著兩個丙級守衛,看到林小滿的乙級腰牌,沒多問就放行了。一樓空蕩蕩的,隻有幾根朽木柱子,牆角堆著些破麻袋,空氣裡彌漫著黴味。
“這哪像糧倉,分明是堆廢料的地方。”小王踢了踢麻袋,裡麵傳出“嘩啦”聲,像裝著碎石子。
林小滿卻盯著頭頂的橫梁,那裡刻著和布防圖上一樣的“鴟吻”符號,隻是符號的眼睛處嵌著塊墨玉,被蛛網蓋著,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彆碰麻袋,”他示意兩人往樓梯口退,“那些袋子裡裝的是‘響石’,一踩就會觸發機關,咱們剛才在門口看到的守衛,怕是等著聽響抓人的。”
二樓比一樓更暗,隻有個小窗透進點光,照在牆角的石台上。石台上擺著個青銅鼎,鼎裡插著三炷香,香灰積了半寸厚,顯然很久沒人換過。阿影剛要去碰鼎耳,就被林小滿拉住——鼎耳上纏著細如發絲的銀線,線的另一端連在房梁上,上麵掛著個鐵籠子,籠裡裝著隻信鴿。
“牽線木偶的把戲。”林小滿輕笑一聲,從靴筒裡摸出把小刀,這是他昨晚從疤臉身上順的,“你一碰鼎耳,銀線拉動籠子,信鴿就會飛出去報信,到時候咱們就成了活靶子。”他用刀小心挑斷銀線,鐵籠“咚”地砸在地上,信鴿撲騰著翅膀撞籠子,發出慌亂的咕咕聲。
石台側麵有塊鬆動的石板,掀開一看,下麵是個暗格,放著個巴掌大的木盒。打開木盒,裡麵沒有金銀珠寶,隻有張泛黃的紙,上麵用朱砂畫著幅星圖,標注著“破軍星”的方位,旁邊寫著“丙字閣地宮入口:星落西南,砂聚東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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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軍星對應丙字閣的西南角。”阿影迅速在腦海裡對照布防圖,“可丙字閣西南角是實心石壁啊。”
“那是你以為的實心。”林小滿將木盒倒扣,盒底刻著行小字:“石鳴三聲,砂開一線。”他忽然提高聲音,對著窗外喊,“小王,剛才那守衛說啥?我沒聽清——”
小王反應極快,扯著嗓子應:“他說丙字閣的星砂堆得太高,讓咱們小心彆碰倒了!”
兩人一唱一和,聲音在空蕩的碉樓裡回蕩,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就在這時,西側的牆壁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像有石頭從裡麵滾過。林小滿眼睛一亮,示意小王再喊一次,這次聲音更大,牆壁又“咚”地響了一聲,緊接著,西南角的石壁竟慢慢裂開道縫,露出黑漆漆的入口。
“這就叫‘石鳴三聲’。”林小滿揚了揚下巴,眼底閃著狡黠的光,“玄字門的人大概沒想到,咱們會用他們的‘響石’機關,反過來找地宮入口。”
地宮裡比碉樓更潮濕,台階上長滿了青苔,每走一步都得扶著牆。兩側的石壁上鑿著凹槽,裡麵點著油燈,火苗忽明忽暗,照得人影忽長忽短。走了約莫百十米,前方出現道鐵門,門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星點,組成個巨大的星盤,盤中央缺了塊,形狀正好和他們從熔爐裡帶出來的星髓碎片吻合。
“看來得用星髓開門了。”阿影把星髓碎片遞過去,指尖微微發顫——這碎片是昨夜從熔爐裡搶出來的,邊緣還帶著熔痕。
林小滿卻沒急著放碎片,反而蹲下身看鐵門的底座,那裡刻著行極小的字:“左旋三圈,右旋半圈,星歸其位,門自開。”他試著轉動鐵門左側的銅環,果然能轉動,隻是轉起來異常沉重,像是卡著什麼東西。
“卡殼了?”小王也來幫忙,兩人一起使勁,銅環才慢悠悠轉起來。左旋三圈後,地宮突然震動了一下,頭頂落下些碎石;再右旋半圈,鐵門上的星點突然亮起,像真的星星在閃爍,隻是中央的空缺處始終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