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破開甬道儘頭的水霧時,林小滿正用工兵鏟刮著靴底的青苔,小王在旁邊手忙腳亂地收著被水流衝散的麻繩,阿影則蹲在筏尾,指尖撚起一片半透明的魚骨——那骨頭薄如蟬翼,邊緣泛著珍珠母般的虹光,在掌心輕輕一顫,竟化作細碎的磷火,簌簌落在水麵上,映出前方橫跨暗河的石橋輪廓。
“這橋……是用魚骨拚的?”小王把麻繩往脖子上一繞,眯眼瞅著橋身。數萬根銀白魚骨層層疊疊,肋骨般的弧形骨架拱起丈餘高,肋間的縫隙裡卡著暗綠色的水藻,被水流衝得簌簌發抖,倒像是橋在呼吸。
林小滿叩了叩筏邊的鐵皮箱,箱裡的青銅算珠“嘩啦”滾出一串,落在掌心拚成個歪斜的“坎”卦。“千鱗鯉的鱗對應卦象,魚骨橋怕是藏著更密的機關。”他屈指彈了彈阿影遞來的魚骨片,磷火“噗”地爆開,在橋底投下片遊動的光斑,“你看橋骨的排列——每七根魚骨擰成一股,股間的水藻裡裹著銅鈴。”
話音剛落,木筏“咚”地撞在橋墩上。小王踉蹌著撲向橋身,手掌剛按上冰涼的魚骨,肋間突然竄出數道細如發絲的銀線,像毒蛇般纏上他的手腕。“操!這玩意還會抓人?”他猛力掙扯,銀線卻越收越緊,勒得腕骨生疼,竟在皮肉上勒出細密的血珠。
“彆動!”林小滿突然低喝。他摸出工兵鏟順著銀線反向刨開橋底的淤泥,鏟尖挑出個鏽跡斑斑的銅製轉輪——輪齒間卡著半片龜甲,甲紋與銀線的走向嚴絲合縫。“這是‘牽機扣’,越掙越緊,得按龜甲紋走解扣的路數。”他指尖蘸了點河水,在掌心畫出甲紋:“看見這道斜紋沒?對應你手腕第三道血痕的位置,往斜下方擰半圈——對,就像開老式鐘表的發條。”
小王齜牙咧嘴地照做,銀線果然“哢”地鬆了半寸。阿影趁機將魚骨磷火甩向橋骨縫隙,磷火順著水藻爬向銅鈴,火光裡赫然顯出鈴身刻著的卦象:“是‘離’卦!離為火,看來得用磷火引動機關。”
林小滿突然笑了,摸出火折子吹亮,卻不碰銅鈴,反倒往橋底的暗河扔了塊燃著的桐油布。油布在水麵炸開團火,熱氣裹著水汽蒸騰而上,橋身的魚骨突然“哢嗒”作響,肋間的銀線竟像活物般蜷回骨縫,露出藏在深處的凹槽——槽內嵌著枚青銅卦牌,牌麵刻著“艮”卦。
“有意思。”他挑眉踢開小王湊過來的腦袋,“艮為山,止也。這橋偏要反著來,火越旺,它收得越緊。”說著將工兵鏟插進橋骨與水麵的夾角,借力翻身躍上橋身。魚骨被壓得咯吱作響,他卻蹲在拱頂,指尖敲著最粗的那根主骨:“小王,還記得千鱗鎖的數字嗎?把銅鈴按‘坎離艮兌’的順序掛上去——對,就掛在齒縫裡,彆碰鈴舌。”
小王剛把最後隻銅鈴卡進“兌”位凹槽,橋身突然劇烈震顫。主骨內側彈出排細密的骨齒,齒尖泛著藍汪汪的毒光,竟與之前千鱗鯉的齒痕如出一轍。阿影揚手甩出磷火,火團撞在骨齒上“劈啪”炸開,毒光遇火竟化作淡紫色的煙,順著骨縫往裡鑽。
“是‘蝕骨煙’!”林小滿扯下腰間的羊皮囊,往橋身潑了半袋醋——酸氣與紫煙一撞,騰起層白霧,骨齒上的藍光瞬間褪了,“這骨頭被泡了水毒,得用酸中和。”他突然踹了腳橋欄,整座橋竟順著水流往暗河下遊漂去,“瞧見沒?這橋根本不是固定的,是座會動的‘骨舟橋’,咱們得在它漂進瀑布前解了這骨齒鎖。”
阿影已摸出那片龜甲按在主骨頂端,甲紋與骨齒的排列重合時,骨齒突然往裡收縮,卻在距皮肉半寸處頓住——凹槽裡露出層薄膜,膜下隱約有字。“是‘巽’卦!”她指尖點向膜麵,“風性善變,這鎖得借水流的力道才能開!”
林小滿突然翻身躍下橋身,工兵鏟在水麵劃出道弧線,正正鉤住下遊漂來的浮木。“小王,拉麻繩!”他踩著浮木往橋底蕩去,靴底在水麵踏出串水花,“阿影,磷火往橋心扔——給我借三分火勢!”
火光驟起的瞬間,他借著浮木的衝力撞向橋底凹槽,工兵鏟精準插進骨齒鎖的縫隙。水流被火光逼得倒卷而上,帶著浮木撞向橋身,“哢”的脆響裡,骨齒突然反向旋出,齒間的紫煙被水流卷著衝進暗河深處。林小滿攥著彈出的青銅芯軸,軸身刻著的卦象已連成完整的“遁”卦。
“走!”他拽著小王撲回木筏時,魚骨橋正被瀑布的轟鳴吞沒,最後那抹磷火在水霧裡炸成星點,像誰在對岸撒了把碎鑽。阿影捏著青銅軸輕笑:“這軸子裡嵌著的,是下一站的地圖吧?”
林小滿用牙咬開軸身的銅銷,裡頭果然卷著張獸皮紙,墨跡被水洇得發藍,卻清晰地勾著座沉在水底的石槨輪廓。他舔了舔唇角濺到的醋味,突然踹了小王屁股一腳:“還愣著?下站‘沉槨潭’,敢不敢跟我比誰先摸到槨蓋?”
小王揉著屁股跳上木筏前端,手裡的麻繩甩得呼呼作響:“比就比!輸了的給贏家洗一個月襪子!”
木筏破開霧靄時,林小滿望著獸皮紙上石槨周遭密密麻麻的水紋符號,突然想起剛才骨齒鎖鬆開的刹那,阿影磷火裡閃過的半張人臉——那輪廓,竟與千鱗鎖銅鈴上的刻痕重合。他低頭笑了笑,將軸芯揣進貼肉的兜裡,指尖殘留著魚骨的冰涼與醋液的酸,像這趟冒險,又澀又烈,偏讓人挪不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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