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怒江水裹著千年泥沙奔湧而下,三人懸在潛水繩上,耳邊儘是暗流撞擊岩壁的轟鳴。陳青梧握緊手中的分水峨眉刺,刺尖在幽藍的水光中泛著冷意。她身後的張驍拍了拍腰間纏著的蜈蚣掛山梯,咧嘴一笑:“這水要是再渾點,我都能閉著眼摸魚了。”
“摸魚?當心摸到水鬼的腳脖子。”陸子銘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他正伏在岸邊的岩石上調試儀器,鏡片上倒映著密密麻麻的波形圖,“靈液屏障的磁場波動在東北角最弱,你們隻有三分鐘窗口期。”
陳青梧深吸一口氣,率先紮入水中。暗流如無形的手撕扯著她的潛水服,視野驟然被一片熒藍籠罩——前方赫然橫亙著一層半透明的“水膜”,似活物般緩緩蠕動,內裡隱約透出巍峨的城牆輪廓。
“這靈液……竟真像古籍裡說的‘活水為屏’。”她喃喃自語,指尖試探性觸碰屏障。刹那間,無數細小的光點從水膜中炸開,凝成一張猙獰的鬼麵直撲而來!
“低頭!”張驍的吼聲混著水波震蕩,他甩出掛山梯的鋼鉤,鉤刃精準刺入鬼麵眉心。光點潰散的瞬間,陳青梧已抽出腰間的青銅羅盤,將內力注入盤心。羅盤上的二十八宿驟然亮起,屏障如遇天敵般裂開一道縫隙。
“武當的‘星鬥定穴術’果然名不虛傳。”陸子銘在岸上輕嘖一聲,“但你們最好快點兒,磁場要失衡了——”
三人如遊魚般穿過裂縫,身後的屏障轟然閉合。陳青梧的探照燈掃過前方,光束竟被吞噬得隻剩一線微芒。她正要開口,忽覺腳底觸到一片堅硬之物。
“是青磚!”張驍蹲下身,指尖拂過磚縫間盤踞的墨綠色水藻,“這規製……至少是明代官造。”
話音未落,黑暗中陡然亮起兩點猩紅。一具身披鏽甲的兵俑從磚縫中緩緩立起,胸腔內傳出齒輪轉動的哢噠聲,手中火銃的銃管刻滿蝌蚪狀的符咒。
“退後!”陸子銘的警告聲炸響。陳青梧旋身將張驍推向一側,火銃轟然噴出一道赤焰,擦著她的發梢掠過。高溫蒸騰起一片水霧,兵俑的頭盔下竟露出一張半腐的人臉,眼眶中嵌著兩顆幽綠的鮫人淚珠。
“是活屍傀!”張驍臉色驟變,“用《天工開物》裡記載的‘隕鐵鎮屍法’——找它心臟!”
陳青梧淩空翻身,峨眉刺如銀蛇般纏住兵俑的右臂。張驍趁機撲上前,五指扣住兵俑胸甲縫隙,臂上青筋暴起。甲胄崩裂的刹那,一坨漆黑的金屬心臟暴露在眾人眼前,表麵布滿血管狀的銀色紋路,正隨著水波詭異地搏動。
“隕鐵鑄心……這手藝早失傳了。”陸子銘的聲音發顫,“明朝工部的‘天火鍛’秘術,居然真有人能複現!”
兵傀突然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火銃調轉方向對準自己的心臟。陳青梧瞳孔一縮——若隕鐵心臟被毀,其中封印的屍毒會瞬間汙染整片水域!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青光破水而至。陸子銘擲出的青銅卦簽釘入兵傀眉心,簽尾刻著的六十四卦紋路逐一亮起。屍傀的動作驟然僵住,心臟的搏動聲漸弱,最終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水。
“《連山易》的封煞卦?”陳青梧挑眉看向通訊器。
“家傳的小把戲。”陸子銘咳嗽一聲,“不過你們最好抬頭看看……”
探照燈的光束緩緩上移。
十丈高的青銅城牆上,數百盞鮫人燈無聲燃燒,燈油竟是凝固的琥珀色血漿。更駭人的是,每盞燈下垂著一具蜷縮的乾屍,手腳被鐵鏈貫穿,宛如一串風鈴。
“以屍養燈,燈護城門。”張驍喉結滾動,“這他娘是‘幽冥引路陣’,我在滇南古墓裡見過一次……”
陳青梧的羅盤突然瘋狂轉動,盤針指向城牆某處。她遊近細看,青磚上竟陰刻著一列彝文,字縫裡滲著暗金色的液體。
“陸專家,該你上場了。”張驍拽著掛山梯躍上城牆,鐵鉤在磚石上擦出一串火花。
陸子銘盯著傳回的畫麵,指尖在平板電腦上飛速劃動:“這是水書《龍虎祭章》的殘篇,寫的是……‘星槎墜,天工隱,麒麟血開玄冥門’。”
三人同時沉默。陳青梧忽然劃破指尖,將血珠抹在彝文上。血液觸到暗金液體的刹那,整段文字如活物般扭曲重組,最終化作一條銜尾蛇圖騰。
城牆轟然震顫,磚石如積木般層層退開,露出一條傾斜向下的甬道。張驍的探照燈掃過洞口,光束竟被吞噬得無影無蹤。
“我先下。”陳青梧將峨眉刺咬在口中,身影沒入黑暗前忽然回頭,“要是聽見鈴響,立刻斬斷我的安全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