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硫磺混合著腐朽血肉的氣味,沉甸甸地壓在殉葬坑底。頭頂是嶙峋交錯的石筍穹頂,坑壁環繞著層層疊疊的戰士枯骨,斷裂的矛杆、鏽蝕的青銅斧散落其間,每一具骸骨空洞的眼窩都執拗地朝著坑底中央那座冰冷石台的方向。空氣粘稠滯澀,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涼的淤泥,胸腔被無形的重物壓得生疼。
“這地方…是怨氣的泥潭。”陳青梧低聲說,手中的古劍劍穗無風自動,發出極輕微的嗡鳴。她纖細的手指撫過一具骸骨斷裂的肋骨,指腹下傳來刺骨的陰寒。
陸子銘蹲在一具相對完整的骸骨旁,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小心地翻動半掩在泥土裡的半塊龜甲,眉頭擰成疙瘩:“這些戰士…不是自然死亡。骨骼上的裂痕,是某種巨大力量瞬間震碎的。矛尖所指……”他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坑底那座孤零零的祭台,“那裡是風暴的中心。”
張驍靠著冰冷的石壁,青銅劍插在腳邊鬆散的骨殖堆裡,劍身微微震顫,發出細碎的蜂鳴。“係統提示過‘祭祀區警戒’,這坑,怕就是獻祭的最後一步——殉葬坑。”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視線掃過那些斷裂的矛尖,它們像被磁石吸引般,無一例外地指向祭台,“老陸,那祭台底下是不是壓著什麼‘大件兒’?這些死人骨頭手裡的家夥事兒,都指著它呢。”
陸子銘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鷹:“矛尖所指,是祭台底座東南角那塊不起眼的青石。圖案…很模糊,像是被強行抹去了。”他站起身,指向那個方位。
就在這時,一股難以言喻的腥風猛地灌入坑底!頭頂石筍縫隙間,濃稠如漿的黃褐色毒瘴開始絲絲縷縷地滲透下來,如同活物般向下蔓延,所過之處,坑壁的苔蘚瞬間枯萎焦黑。
“毒瘴下來了!”陳青梧臉色一變,古劍瞬間橫在身前,劍身清光流轉,一層無形的氣勁在三人頭頂形成薄幕,暫時阻隔了最上方滲下的毒霧。但那屏障在黃霧的侵蝕下滋滋作響,明滅不定,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娘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張驍啐了一口,拔出青銅劍,“老陸,那青石底下到底有什麼門道?再看不出來,咱們就得給這些骨頭棒子當鄰居了!”
陸子銘額頭滲出細汗,語速飛快:“那圖案殘留的線條…扭曲的羽蛇紋!和之前洞穴壁畫裡被隕鐵矛刺穿的羽蛇神形態有微妙差異!這可能是…是…”
他的話被一聲突兀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咳嗽打斷。
“嗬…嗬…”
聲音嘶啞乾澀,像兩塊粗糙的骨頭在摩擦。聲音的來源,赫然是坑壁上一處被骸骨和腐朽藤蔓半掩的狹窄裂隙!
三人瞬間繃緊了神經,武器齊刷刷指向那黑暗的縫隙。張驍一步跨前,擋在陳青梧身前,青銅劍上內力激蕩,發出低沉的龍吟。
一個佝僂的身影,艱難地從狹窄的縫隙中擠了出來,重重地摔在坑底的骨堆上,濺起一片灰白的骨粉。
來人極其蒼老,皮膚是久不見天日的慘白,上麵布滿深褐色的斑點。他披著破爛不堪的、用某種黑色鳥羽和獸皮勉強縫綴的鬥篷,裸露的四肢瘦骨嶙峋,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早已愈合卻依舊猙獰的疤痕,如同被無數利爪撕扯過。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臉頰和脖頸,那裡覆蓋著一層暗紅色的、仿佛活物般緩慢蠕動的肉芽,散發出腐敗的甜腥氣,如同某種惡毒的詛咒烙印。他的眼睛渾濁不堪,但瞳孔深處卻燃燒著一簇近乎瘋狂的求生之火。
他掙紮著抬起頭,渾濁的目光死死盯住坑底中央那座祭台,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意義不明的音節。
“是部落的人!”陳青梧低呼,古劍上的清光並未斂去,“但他…被詛咒了?”
陸子銘眼神銳利如刀,聲音壓得極低:“他臉上的…是‘血藤噬身’的詛咒!部落傳說裡,隻有背棄祖靈、泄露核心秘密的叛族者,才會被種下這種詛咒,血藤會從身體內部一點點吞噬生機!他怎麼會在這裡?還活著?”
那老戰士似乎聽懂了“叛族者”幾個字,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痛苦和怨毒。他猛地抬起枯瘦如柴的手,指向祭台底座那塊青石,嘴裡發出急促而嘶啞的音節,拚命地搖頭。
“他…不想我們碰那塊石頭?”陳青梧解讀著他的動作。
老戰士用力點頭,掙紮著想爬起來,但那雙渾濁的眼睛突然瞪得溜圓,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急劇收縮。他死死盯向三人頭頂上方的某處黑暗穹頂,喉嚨裡發出瀕死的嗚咽,雙手瘋狂地比劃著,指向自己,又指向祭台方向,最後猛地撕開自己破爛的羽皮鬥篷前襟!
就在他前襟撕開的刹那,異變陡生!
轟隆!
一塊巨大的黑影挾著萬鈞之勢,撕裂彌漫的黃霧,從穹頂的陰影中轟然砸落!碎石和骨渣四濺!煙塵彌漫中,一個高達丈許的恐怖身影顯露出來。它由粗糙的岩石拚接而成,關節處是鏽蝕的青銅軸承,頭顱形似惡鬼,獠牙外露,空洞的眼窩裡燃燒著兩團幽綠的磷火。它手中握著一柄巨大的、同樣由岩石構成的雙手戰斧,斧刃上殘留著暗褐色的汙跡,散發出濃烈的血腥與死亡氣息。沉重的腳步每一次落下,都讓坑底的地麵微微震顫,骸骨在其腳下碎裂成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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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像鬼!
這冰冷的殺戮機器甫一落地,燃燒的幽綠眼窩就鎖定了坑底中央的祭台,以及祭台旁渺小的活物——那個驚恐的老戰士!
“吼——!”一聲非人的咆哮從它岩石胸腔裡爆發出來,帶著金屬摩擦的刺耳噪音。巨大的石斧高高揚起,撕裂空氣,卷起一股腥臭的惡風,朝著縮在骨堆中瑟瑟發抖的老戰士當頭劈下!斧未至,那股無形的、足以碾碎骨骼的恐怖壓力已先一步降臨!
千鈞一發!
“救人!”張驍暴喝一聲,身影如離弦之箭飆射而出!他全身肌肉賁張,搬山道人的秘傳內力轟然爆發,灌注於青銅古劍之上。劍身瞬間發出嗡鳴,一層肉眼可見的淡金色氣芒吞吐不定,空氣被急速壓縮撕裂,發出刺耳的尖嘯!他並非直衝石像鬼正麵,而是斜刺裡躥出,目標直指石像鬼持斧手腕的青銅軸承連接處——那是它力量傳遞的樞紐!
與此同時,陳青梧動了。她身姿輕盈如燕,腳下踩著奇異步法,瞬間繞到石像鬼的側後死角。古劍在她手中化作一道清冷的流光,並非直刺厚重的岩石軀乾,而是精準無比地點向石像鬼支撐腿膝蓋後方的另一處青銅軸承縫隙!劍尖上凝聚的摸金校尉破煞罡氣銳利無匹,無聲無息,卻帶著洞穿金石的決絕!
叮!嗤!
兩聲截然不同的脆響幾乎同時爆發!
張驍那凝聚全身功力、勢若雷霆的一劍,狠狠斬在石像鬼手腕的青銅軸承上!火星如煙花般猛烈炸開!那巨大的岩石手腕竟被這蘊含搬山巨力的一劍劈得猛地一沉,下劈的巨斧軌跡被硬生生帶偏!沉重的斧刃擦著老戰士的破爛鬥篷邊緣,狠狠劈進他身旁的骨堆裡,砸出一個深坑,碎石骨渣飛濺!
而陳青梧那無聲無息、凝聚於一點的一劍,則精準無比地刺入了石像鬼膝蓋後方的軸承縫隙!銳利的罡氣如同燒紅的鋼針刺入油脂,瞬間破壞了內部的青銅機括!那石像鬼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個趔趄,支撐腿的膝蓋處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動作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