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首石像沉重的眼珠在機關樞紐沉悶的嘎吱聲中,緩緩轉向一個詭異的角度。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聲,祭壇中央一塊巨大的方形地磚無聲沉降,又橫向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幽深洞口。一股比之前甬道裡更加陰冷、混著濃烈土腥與奇異甜腥氣的風猛地倒灌出來,吹得祭壇上殘留的青色磷火劇烈搖曳,將三人的影子在牆上拉扯得如同扭曲的鬼魅。
“成了!”張驍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血汙混合物,沙啞的嗓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喘息。他緊握著手中那把名為“分水刺”的奇形短兵,尖端還沾著盜墓賊的血,青銅色的刃身在火光下流轉著冷硬的光澤。
陳青梧站在洞口邊緣,手中的“古劍”斜指地麵,劍身古樸無華,卻隱隱透著一股沉凝的鋒銳。她秀眉緊蹙,警惕地傾聽著洞內深沉的寂靜。“當心,這風裡的氣味…很邪門。甜得發膩,像腐爛的蜜糖混著鐵鏽。”她低聲提醒,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暗。
陸子銘扶了扶鼻梁上裂了條縫的眼鏡,臉色蒼白,但學者的本能壓過了恐懼。他湊近洞口,深深嗅了一口,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不止是甜腥…這風裡帶著極其細微的活物孢子味!是屍菌!而且是…活的!古籍裡記載過,迦太基某些秘密教派,會用特殊菌種培育在棺槨上,作為守護陵寢的最後防線。這東西見血則瘋,遇生氣則寄生!”
他話音剛落,祭壇另一側僅存的那個盜墓賊頭目,眼中貪婪的光芒早已壓過了同伴慘死的恐懼。趁三人注意力都在洞口,他像一頭發現了腐肉的鬣狗,猛地從藏身的石柱後竄出,一個惡狗撲食,竟搶在張驍他們之前,直接滾進了那黑黢黢的洞口!身形瞬間被下方的黑暗吞沒。
“混賬!”張驍怒罵一聲,來不及多想,對陳青梧和陸子銘低喝,“跟上!不能讓他亂碰裡麵的東西!”他率先躍下,身形矯健如豹。陳青梧緊隨其後,陸子銘深吸一口氣,也咬牙跳了下去。
洞口之下是一條陡峭的滑道,布滿了濕滑的苔蘚。三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滑落到底部,重重摔在一處堅硬冰冷的地麵上。
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座穹頂高聳的巨型地宮主室,規模遠超之前所見的所有空間。巨大的方形石柱支撐著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黑暗穹頂。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那股甜腥腐敗的氣息濃鬱得幾乎化為實質,沉沉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滯的阻力。
主室中央,一座巨大的黑曜石棺槨靜靜停放在凸起的方形祭台上,在三人頭燈和手電光束的照射下,反射出幽暗、冰冷、仿佛能將光線都吸進去的烏光。這棺槨宛如一塊從地心深處挖出的巨大黑冰,散發著拒人千裡的死寂與威嚴。
然而,真正令人頭皮發麻的是棺槨表麵。一層厚厚的、如同覆蓋著天鵝絨般的東西包裹了整個棺蓋。它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令人極度不安的熒綠色澤,在黑暗中幽幽地自行發著微光,如同無數隻細小的、冰冷的螢火蟲聚集在一起。這層熒綠物質並非靜止,細看之下,它是由無數極其細微的、如同活物般的菌絲糾結纏繞而成,那些菌絲如同有生命般在極其緩慢地蠕動、伸展,仿佛一層活著的、呼吸著的綠色苔蘚地毯。空氣中漂浮著肉眼幾乎難辨的、閃爍著同樣熒綠光芒的微塵——致命的孢子。
“老天爺…”陸子銘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緊緊捂住口鼻,“‘熒惑屍菌’!真的是它!這東西以屍氣為食,遇生氣則瘋狂滋長,能瞬間鑽入活物體內,侵蝕神智,把人變成它的養料傀儡!”他手中的強光手電死死鎖定在那片蠕動的熒綠上,光束似乎都因恐懼而微微晃動。
“彆碰!千萬彆靠近那綠光!”陳青梧厲聲警告,手中的古劍橫在身前,劍尖微微顫動,仿佛感應到了那棺槨散發出的不祥邪氣。她的目光銳利如電,瞬間捕捉到了穹頂的異樣——在那無儘黑暗的高處,並非空無一物,無數微弱的銀色光點以一種玄奧複雜的軌跡排列著,構成了一幅巨大的、幾乎覆蓋整個穹頂的星圖!“看上麵!星圖!像是某種指引…”
然而,盜墓賊頭目早已被棺槨的烏光和可能存在的珍寶徹底燒毀了理智。他根本聽不見也看不見任何警告,眼中隻剩下那巨大的黑曜石棺槨。他狂笑著,像一頭撲向腐肉的鬣狗,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冰冷的祭台。“金子!寶石!都是老子的!”他嘶吼著,手中的精鋼撬棍帶著瘋狂的力量,狠狠插進黑曜石棺蓋與棺身之間那幾乎微不可查的縫隙!
“蠢貨!住手!”張驍目眥欲裂,想撲過去阻止,但距離太遠,鞭長莫及。
哢噠!
一聲清脆的機括彈動聲,在死寂的地宮中如同驚雷般炸響。緊接著——
嗤——!
就在撬棍插入縫隙的瞬間,那覆蓋棺蓋的厚厚熒綠屍菌層猛地劇烈波動起來!仿佛平靜的湖麵被投入巨石,大片大片的熒綠菌絲如同受驚的蛇群般瘋狂翻湧、收縮!一股濃密的、閃爍著同樣熒綠光芒的孢子粉塵,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煙霧,猛地從撬棍插入點以及整個棺蓋邊緣噴薄而出!形成一團急速膨脹的、妖異而致命的綠霧,瞬間將盜墓賊頭目上半身籠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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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淒厲到非人的慘嚎驟然撕裂地宮的沉寂。
盜墓賊頭目手中的撬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珠像金魚般恐怖地凸出,布滿血絲,瞳孔裡倒映著妖異的綠光。他的臉、脖子、所有暴露在綠霧中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色、腫脹、潰爛!無數細小的、熒綠色的菌絲如同活物般從他皮膚的毛孔、潰爛的傷口裡瘋狂鑽出、滋長、纏繞!他像一截被點燃的朽木,在原地瘋狂地扭動、抽搐,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身體肉眼可見地乾癟下去,而體表的綠色菌絲卻越來越茂盛、越來越亮。
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棺槨內部,傳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指甲刮擦堅硬石板的“嘎吱…嘎吱…”聲,緩慢而執拗。伴隨著這聲音,沉重的黑曜石棺蓋,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內部,緩緩地、一寸寸地頂開了一道縫隙!
一隻乾枯、焦黑、如同鳥爪般的手,猛地從縫隙中探出!五根手指上覆蓋著厚厚的黑痂,但那指甲——每一片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墨綠色澤,堅硬、銳利,如同打磨過的青銅匕首!更可怕的是,這指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嗤嗤作響地瘋狂生長、延伸!從原本寸許長,眨眼間就暴長至三寸有餘,尖端閃爍著淬毒般的幽光,狠狠摳抓在黑曜石棺蓋上,刮下簌簌的石粉!
濃鬱的、如同沼澤底部沉積了千年的腐屍惡臭,混合著屍菌那妖異的甜腥,如同實質的浪潮,從那棺蓋縫隙中洶湧而出!
“屍變了!”陸子銘駭得魂飛魄散,聲音都變了調,“是屍菌!活屍菌激發了棺中古屍的怨煞之氣!指甲暴長,這是化僵的征兆!”
那探出的屍爪猛地一撐!
轟隆!
沉重的黑曜石棺蓋竟被一股沛然巨力掀得向上彈起半尺高,又重重砸落一旁!棺槨內部的情形徹底暴露在慘白的光束下。
一具身披腐朽華服、鑲嵌著黯淡寶石的乾屍,猛地從棺中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它全身的皮膚緊貼在骨架上,呈現出風乾臘肉般的深褐色,布滿了龜裂的紋路。空洞的眼窩深處,沒有眼珠,隻有兩團幽幽燃燒的、綠豆大小的慘綠色火焰在跳躍!它那暴長至三寸的墨綠指甲,如同十把淬毒的匕首,閃爍著致命的寒光。最駭人的是,它的口部大張著,一團濃稠如墨汁、邊緣卻閃爍著熒綠光芒的詭異屍氣,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在它口鼻間伸縮吞吐!它身上覆蓋的華服碎片下,無數熒綠的菌絲正瘋狂蠕動,深深紮入乾枯的肌體,仿佛為這千年古屍注入了某種邪惡的生命力!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