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凝視餘勝陽片刻，眸中流光微轉，似有星火躍動。她緩緩道：“你確有幾分見識，隻可惜，就算你鎖定了此人，也已無力回天。當下你還是多考慮下靈炎宗所需才是，而不是抓著一個內鬼不放。”
餘勝陽搖頭道：“鳳帝此言差矣。如今我再次擔任靈炎宗宗主，自然要為宗門所有人負責，而這次我們靈炎宗敗得如此徹底，自然要找出敗因，不然就算我們靈炎宗被你們奴役，也會心有不甘，知曉緣由後才能真正折服。”
鳳瑤輕笑一聲，接著道：“看來，你是一定要揪出此人了。也罷，我便成全你的執念。說說吧，你鎖定的是誰？”
餘勝陽目光如刀，轉頭看向站在人群末尾、始終沉默的汪京胃，緩緩道：“汪長老，你不出來給大家解釋解釋嗎？”
汪京胃身形微顫，緩緩抬頭，臉上卻沒有驚慌，反而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餘宗主，你怎會懷疑到我？我不過是一個閒職太上長老罷了，怎會知曉陣法核心機密？”
餘勝陽冷笑一聲，接著平靜道：“汪京胃，此時此刻，你又何必掩飾？你雖為閒職，但在我任職期間，你對陣法的興趣高於你本身的煉丹天賦，多次借查閱古籍之名出入陣法閣。雖然我不清楚你如今的陣法修為，但我敢確定，以你對陣法的鑽研程度早已超越尋常陣法長老。其次，長辭峰正是你常年閉關之所，後山更是你們太上長老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的地方，這兩處地方想必汪長老你再熟悉不過。”
汪京胃搖頭道：“你說這些，不過是你的猜想罷了，毫無實據。我汪京胃從小就在靈炎宗長大，一心為宗門效力，何曾有過半分背叛之心？再說，我加入靈炎宗時便發下宗門誓言，又如何能違背誓言投效他人？此等汙蔑，豈是宗主所為？”
汪京胃的話語鏗鏘，目光灼灼，似含三分委屈七分凜然。這讓在場不少長老都投來遲疑的目光，氣氛一時凝滯。
餘勝陽卻不答，而是轉頭看向鳳帝，嚴肅道：“確實，我沒有任何實質證據，也解釋不了，為何汪京胃在立下宗門誓言之後還能投效妖族，更不解為什麼他沒被誓言反噬，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那就是連自己種族都能背叛的人，又如何能向他人效忠，其中必有更大圖謀，想必鳳帝會讚同我的觀點吧。”
鳳瑤眸光微閃，忽然輕歎：“餘勝陽，你倒是好手段，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就算他汪京胃是吾妖內應，也已無礙大局。現在你想要的答案不是已經得到了嗎？所以，開出你的條件吧，靈炎宗覆滅已成定局，隻要你條件不過分，吾族就給你們減少兩百年的奴役時間。”
餘勝陽緩緩抬頭，目光如炬，搖頭道：“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餘勝陽代表靈炎宗向妖族臣服，自願被妖族奴役千年，但第一個條件便是，必須說清楚，汪京胃是如何在立下宗門誓言後仍能背叛宗門，且未受絲毫反噬？”
鳳瑤凝視餘勝陽良久，忽然輕笑出聲：“你倒真是執著於真相。也罷——狐鵬妖聖，你來給他解釋吧。讓他死了這條心。”
狐鵬上前一步，並不急著解釋，而是對著汪京胃點頭道：“你可以過來了，今後你就是我們妖族的長老了，此次攻打靈炎宗，你當立首功。”
汪京胃微微一笑，緩步走出人群，衣袖輕拂，不染塵煙，眼中卻有寒芒流轉。而靈炎宗其他人則是如墜冰窟，滿臉不可置信。馬達更是咆哮道：“汪京胃，你可對得起你師父一生地教導？你可對得起養育你的靈炎宗？你可對得起人族的血脈與尊嚴？”
汪京胃止步，側身望向馬達，神情淡漠如霜：“師父？他倒是教會我很多，他教會我，人得靠自己，更教會我，想要更進一步，就要舍棄一切無用的枷鎖。如今我所作所為不正是他當年所教導的生存之道？師父、宗門、血脈，皆是束縛強者腳步的鎖鏈。我掙脫了，所以看得更遠。你罵我背叛，可曾想過，這世間本就沒有永恒的歸屬，唯有力量才是永恒的真理？如今妖族賜我通天之路，助我登臨絕巔，我為何不棄爾等螻蟻？靈武星曆來講究弱肉強食，成王敗寇。我選擇強者之路，何錯之有？你們不過敗者，竟敢以道德枷鎖束縛勝者，可笑至極。今日靈炎宗覆滅，非我背叛，實乃天道使然。妖族掌管南域，那也是妖帝心善，以如今的妖族實力，我汪京胃很明確地告訴大家，即便我們人族團結一心，也難以抵抗妖族鐵蹄的碾壓。這並非背叛，而是順應大勢，唯有強者才能決定天地歸屬。你們所執著的宗門、血脈，在絕對力量麵前不過是塵埃。今日之局，非靈炎宗不幸，實乃人族氣運已衰。我汪京胃順天而行，登臨大道，何須愧對螻蟻之怒？”
餘勝陽靜靜地聽著，目光未曾有絲毫動搖。待汪京胃言畢，他忽而低聲一笑，如寒夜裂風：“汪京胃，你還是太單純了，你不過是妖族的一枚棋子罷了，你以為妖族不動非我族類的鐵律，還說什麼賜你通天路，助你登上絕巔，殊不知，一個修士想要登臨絕巔，靠的並非他人的施舍與虛假承諾，而是自身對大道的領悟與無儘苦修。妖族不過是利用你瓦解靈炎宗罷了，待局勢穩定，你這枚棋子便再無價值。屆時不用我們人族出手，妖族自會將你如棄敝履。你所謂通天之路，不過是黃粱一夢。待油儘燈枯之時，方知今日背叛宗門、背棄本心，換來的不過是一場空。大道之爭，豈容投機取巧？真正的巔峰，從不容背叛者立足。你如今也是出竅後期的前輩，你回望古今，可曾見哪個宗門出過背叛師門、投靠外族而能成就大道的逆修？不曾有，也絕不可能有。你再想想，古往今來，可有哪個背叛師門、投靠外族之徒能得善終？不曾有，也未曾聞。或許你此時心中還抱有幻想，但是我餘勝陽今日就讓你見見什麼叫絕望。”
餘勝陽話落，又看向狐鵬，輕聲道：“請狐鵬妖聖解惑。”
狐鵬輕笑一聲，緩緩道：“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汪京胃或許是立下過你們靈炎宗的宗門誓言，然而他中途受創失憶，巧被我所救，我用數十年的時間給其灌輸虛假的記憶，重塑他的認知，再用妖族誓言束縛他使其徹底淪為我妖族傀儡。至於為什麼沒被宗門誓言所反噬，我猜想，其中必然是因為誓言的約束源於本心，而當記憶與認知被徹底篡改，原本的‘我’已不複存在，誓言所錨定的元神本質已然湮滅。”
餘勝陽聞言，眉頭一皺，顯然是不太滿意這個解釋的，但是從此時雙方的局勢來看，狐鵬顯然是沒必要說謊。餘勝陽目光微凝，接著看向鳳瑤，嚴肅道：“鳳帝，第二個條件，便是將汪京胃這個叛族之徒交給我們靈炎宗處置，以他能力，已經不足以給妖族帶來更大的利益，況且留著他反成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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