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窗戶斜照進來,能看見兩張木板床上躺著兩個黑影,呼嚕聲此起彼伏。
於洪傑把匕首咬在嘴裡,輕手輕腳推開門——門軸發出"吱呀"一聲響,嚇得後麵跟著的王守禮差點尿褲子。
潘亮的床頭上掛著個鐵皮煙盒,裡麵裝著自家種的旱煙。他睡前總愛抽兩口,這會兒煙灰缸裡還冒著縷縷青煙。
趙波的鋪位旁邊立著個相框,照片裡他抱著小女兒站在供銷社門口,孩子脖子上係著條嶄新的紅領巾。
韓立軍這個莽夫可不管那麼多,掄起菜刀就朝潘亮脖子剁去。刀刃砍進骨頭的"哢嚓"聲,把後麵幾個小子全嚇醒了酒。
潘亮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睜開,血就噴了滿牆。趙波剛支起身子,於洪傑的匕首已經捅進他喉嚨——這一刀紮得太狠,刀尖從後脖頸子都透出來了。
"都愣著乾啥?見血就慫了?"於洪傑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子,扭頭瞪著那六個戰戰兢兢的同夥。
包達山手裡的錘子"咣當"掉在地上,被韓立軍一腳踹在腿彎:"撿起來!往死人腦袋上砸!"
8號宿舍的王元章老大爺其實早就醒了。老頭正披著件舊軍裝坐在床頭卷煙,聽見腳步聲還以為是查夜的。
門被踹開時,他手裡的煙葉撒了一地——這包煙葉是他攢了半個月的,準備給兒子結婚時待客用。
王元章的枕頭底下壓著張彙款單,是準備明天寄給老家侄子的學費。老頭不識字,特意讓會計用鉛筆在背麵畫了三個圈,提醒自己彆忘了這事。
孫貴兄弟死得最冤。弟弟孫友才十四歲,是趁學校放農忙假來看哥哥的。
韓立軍的斧頭劈下來時,孫貴用身子護住弟弟,後背被砍得血肉模糊。
血濺到牆上那幅年畫上——那是去年春節場部發的"連年有餘"圖,胖娃娃懷裡的鯉魚被染成了暗紅色。
農場指導員王化忠是的宿舍門後掛著件洗得發白的65式軍裝,領口還彆著對越自衛反擊戰的紀念章。
這個經曆過槍林彈雨的老兵,到死都沒摸到槍櫃鑰匙——鑰匙就掛在床頭那串鑰匙圈上,旁邊還吊著個子彈殼做的哨子。
最諷刺的是廚房裡那倆臨時工。老吳睡前喝了二兩散裝白酒,這會兒正打著酒鼾。他腳邊擺著個柳條筐,裡麵裝著明天要醃的鹹菜疙瘩。
老何的鋪蓋卷上攤著副撲克牌——這倆人睡前還玩了會兒"捉黑a",輸的人要在明天早飯時多剝兩頭蒜。
廚房門之所以沒踹開,是因為老吳用擀麵杖彆住了門閂。這根棗木擀麵杖用了十幾年,中間都被手掌磨出了凹槽。
廚房門被踹得砰砰響時,老吳正打著呼嚕。這老頭昨晚收拾豬肉時偷喝了半瓶燒刀子,這會兒睡得跟死豬似的。倒是何俊民先醒了,迷迷糊糊問了句:"大半夜的,誰啊?"
"我,楊萬春!"門外傳來急促的聲音,"指導員發高燒,要喝熱水!"老何一聽是場部的人,趕緊摸黑去抽門閂——那根棗木擀麵杖被抽出來時,上麵還沾著白天和麵留下的麵粉渣子。
門剛開條縫,於洪傑就擠了進來。老吳這會兒才醒,眯著眼看見寒光一閃,肚子上就挨了一刀。
他慘叫一聲,撞翻了牆角醃酸菜的大缸,鹹菜水混著血水流了一地。
老何想跑,被杜小峰掄起錘子砸在後腦勺上——這把錘子白天還用來敲豬頭骨熬湯,這會兒沾上了腦漿子。
灶台上擺著明天要用的食材,案板上的豬肉還冒著熱氣。
魯文才老頭可不好對付。這老家夥年輕時在草原上放過馬,見過土匪火拚的場麵。
聽見動靜,他一個骨碌爬起來,抄起炕桌上的搪瓷茶缸就砸過去——茶缸裡還有半缸子高沫茶水,潑了衝在最前麵的韓立軍一臉。
"胡子來啦!"老魯這一嗓子沒喊完,就被五六把家夥招呼上了。他那件補丁摞補丁的藍布褂子瞬間成了血葫蘆,可手裡還死死攥著半截擀麵杖。
法醫後來數了數,老頭身上足足有四十多處傷,連耳朵都被削掉半隻。
胡喜成就更慘了。這老頭有哮喘病,睡覺都戴著口罩。韓立軍那一斧頭劈下去,連著口罩把他半邊臉都砍開了花。
炕頭上擺著的哮喘噴霧劑滾到血泊裡,噴嘴裡還在嘶嘶冒氣。
楊柏成家那兩間土坯房離場部最遠。於洪傑他們殺紅眼了,打著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往那邊摸。楊家窗台上曬的辣椒被碰掉一地。
楊萬春踹開門時,楊家小兒子正尿炕。兩歲的娃娃哭鬨著要換尿布,他媽剛把煤油燈點亮,就看見明晃晃的刀尖捅了過來。
女人本能地把兩個孩子摟在懷裡,後背瞬間被紮成了篩子。老太太摸黑過來查看,正好撞上要往外跑的楊萬春,被一刀捅在門檻上——她手裡還攥著給孫子擦屁股的破布頭。
等殺回知青宿舍時,這幫小子渾身上下都血呼啦的。於洪傑的膠鞋裡灌滿了血,每走一步都發出"咕嘰咕嘰"的聲響。韓立軍那把菜刀已經卷刃了,刀把上纏的布條都被血泡得發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