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9月9日,一艘載重1500噸、裝滿1000噸柴油的油輪,從安徽安慶啟航,逆流駛向湖北武漢陽邏鎮。
這艘隸屬於南京寧慶運貿公司的油輪,由經驗豐富的船長張天義執舵。他年屆四十,在長江上跑船二十餘年,技術嫻熟,深受公司信任。
9月10日中午,油輪行至黃石市河口鎮牯牛洲一帶。張天義突然下令停泊,稱要回家取一床棉被。大約一小時後,他空手而歸,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
真正令人起疑的是次日淩晨。9月11日淩晨2點30分,油輪駛入葉家洲一段狹窄江麵,距岸僅六十多米。
正在駕駛室值班的張天義突然稱自己肚子劇痛,需立即如廁,說完便匆匆走下三樓。
此後整整兩小時,江麵漸漸起霧,卻始終不見船長返回。輪機長江錫玉覺出不對,起身去尋。廁所無人,休息室也空著。
他心頭一沉,趕忙召集所有船員徹查全船——結果令人駭然:不僅張天義不見蹤影,就連他常穿的一雙拖鞋,也一並消失。
船上載有千噸柴油,已航行兩小時,押運人員命令大副繼續前行,直至陽邏油庫完成卸油。之後,公司才得知船長失蹤的消息。
幾乎同時,同鄉船員悄悄將消息傳回張天義家中。家屬迅速反應,二十餘人分乘六輛富康車直奔陽邏,並分彆向長江黃石港公安局、港監等處報案。
空載油輪實則比重載時更危險——船體完全暴露於水麵,日照強烈,艙內殘留油氣極易形成可爆環境。
而此時,這艘“880號”油輪正像一顆漂浮的炸彈,停在距拆船廠不足五十米的位置,電焊火花日夜不休,險象環生。
9月13日下午,多方負責人趕到牯牛洲試圖與張家和談。
誰知張妻帶村民一擁而上,分頭圍住談判人員,她本人則揪住公司代表劉傳印撕打討人,最終連人帶車一並扣留。
儘管鎮委書記袁致南當晚作出三條處理決定:放人放車、移船主航道、解散村民,卻遭到張家人強硬拒絕。
張天義家境困難,有四個未成年的子女,月薪兩千元原是全家支柱。
然而誰也沒想到,僅僅幾天後,家屬就向公司開口索賠五十萬元,後來降為二十萬,最終在政府協調下以十八萬元“死亡賠償金”達成協議。
9月22日,一張存有十八萬元的存折經銀行驗證後交到了張家人手中。
但事情並未塵埃落定。
不少人心生疑竇:一個水性極好、跑船二十年的老船長,怎會輕易落水?為什麼打撈五天不見遺體和衣物?
更令人懷疑的是,按當地習俗,人死後需做靈屋、燒紙、請道士超度,可張家什麼都沒做。
有村民試探著勸張父:“收不到屍體,也得收個魂,請個道士吧?”張父卻漠然回應:“人都死了,超度有什麼用。”
更蹊蹺的是,不出一個月,張妻就請人翻新房屋,春節過後還裝了一部電話——她既非經商,又無成年子女常聯係,裝電話做什麼?
村頭一位盲眼算命先生後來回憶,約半年前張天義曾來找他算命,問及“若跳江失蹤,船公司會不會賠錢,怎樣才能做得天衣無縫。”老先生當時未置可否,卻不料他一語成讖。
這些民間議論也傳到了警方和寧慶公司耳中。公司派人暗訪,獲悉張天義可能潛藏外地,並於2000年2月底正式向黃石港公安局報案。
警方早在春節前就已重啟調查。刑警大隊隊長艾庭國判斷張天義並未死亡,並推測他可能藏身於外地打工的小弟處。
6月上旬,副隊長周寶生與偵察員陳火清遠赴上海,果然在其弟租住處附近排查到張天義的蹤跡。
6月16日下午,民警突擊進入房間,叫醒床上男子——正是“失蹤”整整九個月的張天義。
6月25日,張天義被押回黃石。起初他辯稱自己是被人推下江,無奈遊上岸,但卻說不清推人者是誰,也解釋不了為何不報警、不回家。
在審訊中,真相終於浮出水麵。
原來,此前他在安徽安慶靠岸時,曾隨同事進入發廊按摩,與一名小姐發生關係後不幸染上性病。
數月治療幾乎花光他所有工資,病情卻未見好轉。沉重的經濟壓力與難以啟齒的隱私,最終把他逼上絕路。
於是,他說通家人,自導自演了一場“落水失蹤”的戲碼:9月10日假借拿被子回家安排細節,9月11日淩晨跳江潛遊上岸,藏身草叢目送油輪遠去。
之後他輾轉陽新、九江、廣東,最終逃至上海投靠弟弟。
他甚至得知家人索賠到十八萬元時也大吃一驚——他原隻盼騙得四五萬元治病變身,未料親人“胃口”更大。
之後大半年,他東躲西藏,甚至在2000年3月因缺錢而冒險讓妻子送錢至蘄春,共度一宿後又繼續逃亡。
直至六月返滬,終落法網。
2001年6月29日,張天義因詐騙罪被判處有期徒刑9年,其妻餘胡爾也因窩藏罪獲刑3年。一宗險些得手、騙走18萬巨款的詐死案,終於在近兩年後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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