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9月29日,上海一處小學電化教室下的防空洞內,手電筒的光柱劃破了腐臭的黑暗。
在齊膝深、渾濁冰冷的積水中,一具女屍麵朝下漂浮著,幾塊厚重的磚頭無情地壓在她的背部,仿佛要將她永遠釘在這幽暗之地。
當打撈人員將屍體小心翻過來時,圍觀的人群中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那張曾經清秀年輕的麵孔,已被池水浸泡和死亡痛苦折磨得扭曲變形,幾乎難以辨認。
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就這樣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被殘忍摧折。
這恐怖的一幕,終結了許吉名父母長達六天的絕望尋找。
時間倒回至9月23日中午,秋風卷著梧桐落葉,
在上海的街道上打著旋兒。一對神色倉惶的中年夫婦,急匆匆地趕到一家紡織廠大門口。
門衛宋老頭正端著搪瓷碗,享受著午間的陽春麵,見二人心急火燎,連忙放下碗筷迎了上去。
“同誌,你們找誰?”宋老頭擦擦嘴問道。
“找領導,我們找領導!”男人聲音急促。
“廠部領導還是車間領導?咱們廠上千號人呢,得有個具體方向我才能打電話呀。”宋老頭看著這對語焉不詳的夫婦,麵露難色。
女人帶著哭腔解釋道:“老同誌,是這樣,我女兒許吉名,昨晚來上夜班,可到現在都沒回家!我們怕她出事了,想找領導打聽打聽。”
“許吉名……她沒跟你們說過在哪個車間?”宋老頭有些詫異。
女人羞愧地低下頭:“進廠好幾年了,我們沒細問,她也不怎麼談廠裡的事……”
熱心的宋老頭顧不得吃飯,立刻撥通了勞動工資科的電話。
線索很快明晰:許吉名在細紗車間。電話轉接到車間,不一會兒,車間主任老王便小跑著來到了門口會客室。
老王眉頭緊鎖,他今天一早正為許吉名無故曠工憋著火,準備下午家訪,沒想到其父母竟找上門來。
他預感到事情不妙。“我是車間主任老王,”他開門見山,“許吉名昨晚為什麼沒來上班?”
“什麼?她真的沒來?”許母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
“是啊,這太奇怪了,她在車間幾年,一向遵守紀律。”老王心直口快。
“她昨晚明明說是來上班的啊!”許父又急又惑,“一夜未歸,她能去哪兒?”
“我女兒膽子小,出門一兩個小時都會打招呼,從沒有過這樣的事……”許母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要是真出了意外,我們可怎麼活啊!”
老王儘力安撫著幾近崩潰的夫妻,雙方互相印證後,一個冰冷的事實浮出水麵:許吉名離開了家,卻並未抵達工廠。
她在9月22日夜晚,於從家到廠這段並不遙遠的路上,人間蒸發了。
在接下來的四天裡,許家父母發動了所有親戚,尋遍了上海每一個女兒可能落腳的地方,回應他們的隻有一句句冰冷的“沒來過”。
車間裡,老王詢問了所有與許吉名交好的小姐妹,得到的也隻是迷茫的搖頭和同樣焦慮的目光。
希望一點點熄滅,一種不祥的預感像冰冷的藤蔓,越纏越緊。有人低聲提醒:“要不……去看看學校的防空洞?”
那個防空洞,是“深挖洞”年代的產物,入口隱秘地設在小學校園的電化教室裡。
許母曾是這所小學的老師,家就住在學校南麵的宿舍樓,校門是他們每日的必經之路。這個提議,讓所有人心頭一沉。
9月29日下午,懷著最後一絲僥幸和巨大的恐懼,許家父母找到了街道人防辦公室。聽完他們泣血的陳述,防辦的領導深表同情,當即派人攜帶工具,前往電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