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擊穿鋼盔,在顱內炸開。武警副中隊長龐如寶緩緩倒下時,手中還攥著那顆來不及投出的手榴彈。
1992年8月31日,雲南省文山州平遠鎮,一場特殊的“戰爭”在晨霧中打響。三千名武警與公安乾警將這個邊陲小鎮圍得水泄不通,他們的對手不是外國軍隊,而是盤踞在此十餘年的武裝毒販。
當武警雲南總隊二中隊副中隊長龐如寶敲響毒販馬慈林的彆墅大門時,他不會想到,這扇門後藏著亞洲最猖獗的黑槍市場核心,也不會想到自己將成為這場戰役中最慘烈的犧牲者之一。
一、黑槍之都
“為什麼不去越南、柬埔寨買槍?”審訊室裡,辦案人員不解地問。
“平遠街什麼槍都能買到。”世紀悍匪張子強平靜地回答。他團夥中那些令香港警方聞風喪膽的79式衝鋒槍,全部來自這個雲南邊陲小鎮。
平遠鎮,這個僅有數萬人口的小鎮,坐落在文山州硯山縣的交通要道上。明代以來,這裡就是回民聚居區,十幾個清真寺的尖頂在亞熱帶陽光下發亮。天高皇帝遠的地理位置,使這裡形成了獨特的自治傳統。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國家政令在此形同虛設——沒有門牌號,沒有身份證,沒有結婚證,沒有計劃生育。
一切的轉折發生在1979年。
對越自衛反擊戰打響,文山州被劃為戰區。軍方無暇他顧,平遠街長期維持的高壓管控瞬間瓦解。這個本來就有對抗政府傳統的邊陲小鎮,迅速淪為無法無天的“國中之國”。
“吃飽飯,加足油,平遠街上不敢)停留。”——這條在滇西南司機中流傳的順口溜,道出了平遠街的恐怖。
家家私藏武器,戶戶經營毒品。稅務部門不敢收稅,工商部門不敢收費,連部隊設立的軍供站都因遭手榴彈襲擊而被迫撤離。公安部後來估計,僅平遠街私藏的軍用武器,就足以武裝一個野戰營。
二、血色序曲
1979年9月21日,平遠鎮民警餘全畢的命運,成為了這個小鎮未來十餘年的預兆。
當他在鎮政府門口製止騷亂時,絕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平遠街公然殺害的第一個執法人員。毒販馬禮三帶頭圍攻,餘全畢鳴槍示警,卻引發了更瘋狂的攻擊。
600多名回民衝進鎮政府,石塊磚頭如雨點般落下。餘全畢被迫再次鳴槍後,被暴徒打昏在地。派出所所長鄧忠祥帶領乾警趕到時,麵對數百名暴徒,隻能偷偷將餘全畢背回派出所藏匿。
暴徒們追至派出所,闖進房間,亂棒亂刀之下,餘全畢被活活打死。法醫後來檢驗發現,他全身傷痕不下百處,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更令人發指的是,暴徒們公然威脅:“如果敢為餘全畢開追悼會,我們就拿槍把參加追悼會的人掃光!”
在淫威之下,直到1992年平遠街嚴打前,當地政府真的沒敢為這位因公殉職的民警召開追悼會。
三、無法無天
隨著中越邊境戰爭持續,平遠街的暴徒們通過搶劫、偷竊軍用物資,武裝到了牙齒。
從最初的山寨手槍,發展到手榴彈、衝鋒槍、輕機槍,甚至火箭筒。有了這些武器,他們的暴行愈發猖獗。
1987年12月30日,公安人員查處違章駕車時,遭到數百人圍攻。不法分子不僅打砸公安分局,還用手榴彈炸傷15名乾警,燒毀警車和檔案,放走在押犯人。
1990年10月14日,毒販沙忠福在彌勒縣強行衝卡被擊斃後,同夥林洪恩、王保恩率120多人分乘幾輛大卡車,阻斷323國道八小時。他們威脅“踏平”縣政府,最終逼得縣政府違心賠償4.7萬元。
1992年,一位將軍親自帶人前往平遠街尋找部隊被盜的通訊車。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持槍暴徒竟繳下了他們的武器,強行搜身,並索要10萬元贖金。老將軍返回昆明後悲憤交加:“老子當了一輩子的兵,打老蔣也沒這麼窩囊過!”
四、最後一根稻草
1992年3月30日,文山州政法委書記金壽平的犧牲,徹底觸動了中央的底線。
那天,金壽平帶領4名民警到東白泥村抓捕毒販。剛走進毒販家中,一顆67式手榴彈就在他們腳下爆炸。
金壽平被炸得血肉橫飛,當場犧牲。同行的省民委乾部王明良也被炸倒在地。當毒販縱火逃跑後,增援人員從瓦礫中拉出兩具屍體時,發現王明良因傷重無法爬出,被大火活活燒死。
公然殺害州政法委書記,這在全國都是聞所未聞的惡性案件。
與此同時,公安部秘密工作組在平遠街的見聞更加觸目驚心。便衣特警站在公安分局門口不過幾分鐘,就有毒販主動上前招攬生意。跟著毒販走進地下室,手槍、衝鋒槍、反坦克雷、手榴彈、自動步槍、輕機槍、40火箭筒等輕重武器琳琅滿目,讓見多識廣的公安部特警都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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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部在向中央政法委的報告中寫道:“我們認為平遠街的問題,已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不能再拖下去了。”
五、雷霆出擊
1992年8月29日,一場精心策劃的軍事行動拉開序幕。
100多輛軍車以拉練為名,連夜向平遠街進發。3000多名軍警在37公裡長的平遠地區形成大軍壓境之勢:村內大部隊集結,村外製高點火力控製,外圍200公裡內到處設卡堵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