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9月8日深夜,烏魯木齊市的氣溫已帶著深秋的寒意。
何家人的客廳裡,燈光慘白,煙霧繚繞,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焦慮。
兩天前,32歲的何美玲穿著新買的米色風衣,拎著黑色手提包,開著自家的標誌505小轎車出門應聘,從此杳無音信。
“鈴——”急促的電話鈴聲劃破死寂,何美玲的丈夫陳建軍幾乎是撲過去接起電話。
聽筒裡傳來一個陌生女人冰冷的聲音,隻說了一句話:“你們家的車,現在在41公裡公路橋旁。”
“你是誰?我妻子在哪裡?”陳建軍的聲音顫抖著追問。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隨即掛斷,隻留下忙音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
“不好!美玲出事了!”陳建軍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衝。家人緊隨其後,連夜趕往41公裡公路橋。
夜色深沉,公路兩旁的白楊樹影影綽綽,如同鬼魅。
當那輛熟悉的白色標誌505出現在視野中時,陳建軍的心沉到了穀底——車門虛掩,車內空無一人,副駕駛座上還殘留著何美玲的一縷長發,擋風玻璃上蒙著薄薄的灰塵,仿佛在訴說著主人的失蹤。
報警電話在淩晨一點撥通,烏魯木齊市公安局公交分局的民警火速趕到現場。刑偵支隊隊長李偉蹲在車旁,仔細勘查著每一個細節。
“車輛沒有被撬動的痕跡,內飾整齊,不像發生過激烈搏鬥。”他站起身,眉頭緊鎖,“這更像是熟人作案,或者是受害人自願下車後失聯。”
警方立即展開調查,何美玲的家人提供了關鍵線索:1999年9月4日,在家待業的何美玲通過當地廣播電台發布了一條求職信息,希望尋找一份小車司機的工作。
信息發出後不到一小時,就有一個自稱“需要專職司機”的男子與她取得聯係,約定9月6日上午九點見麵應聘。
“她當時特彆開心,說終於能重新工作了。”何美玲的妹妹何美娟紅著眼睛回憶,“她特意翻出了最喜歡的風衣,還化了淡妝,說應聘要留個好印象。”
誰也沒想到,這場充滿希望的應聘,竟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奪命陷阱。
為了摸清何美玲的社交圈,警方走訪了她的數十位親友和鄰居。幾天後,一位名叫董倩的女士提供了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董倩是何美玲的高中同學,兩人關係要好,幾乎無話不談。
“9月6號上午十點左右,我接到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
董倩坐在警局的詢問室裡,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他說自己是玲玲何美玲的昵稱)的朋友,想搞貨物托運,需要一個翻譯,問我能不能幫忙。我當時沒多想,隻說下午有事,沒時間。”
半小時後,何美玲的電話打了過來,語氣帶著一絲急切:“倩倩,我那個朋友給你打電話了吧?他確實需要翻譯,你現在能不能過來一趟?我們倆一塊兒去見客戶。”
董倩有些為難,她下午已經約了人處理家事,隻能婉拒:“玲玲,真不好意思,我這邊實在抽不開身,要不你讓他再找彆人試試?”
何美玲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笑著說:“沒事沒事,那我再想想辦法。”董倩當時並未在意,直到聽說何美玲失蹤,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更讓警方在意的是,第二天上午,那個陌生男人竟然直接找到了董倩家樓下。
“他給我打電話,說就在樓下,想和我談談翻譯的事。”
董倩的聲音帶著後怕,“我想著玲玲之前打過招呼,就下樓了。他大概三十多歲,中等身材,皮膚黝黑,說話帶著點陝西口音,穿一件灰色夾克,看起來挺老實的。”
兩人在樓下的花壇邊聊了十幾分鐘。“他說要往國外托運貨物,我問他往哪個國家運,他含糊其辭地說‘贛州國家’,還說那邊的人都穿長袍。”
董倩皺著眉,“我當時就覺得奇怪,根本沒有什麼‘贛州國家’,而且穿長袍的話,大概率是中東或者中亞的國家,但他連具體名字都說不出來,我就更懷疑了。”
董倩以“確實沒時間”為由再次拒絕了對方,男人沒有強求,隻是眼神有些陰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現在想起來,他那個眼神太嚇人了,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樣。”董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根據董倩提供的線索,警方立即前往她所說的男人曾經居住過的乾部招待所。
服務員在聽完警方的描述後,恍然大悟:“哦,你們說的是他啊!這個人之前經常來這兒住,有時候住一兩天,有時候住一禮拜,行蹤挺神秘的。不過他已經快一個月沒來了,不知道搬到哪兒去了。”
住宿登記本上,一個名字引起了警方的注意——楊丞斌。登記信息顯示,他是陝西潼關人,1996年來到新疆。
“這個楊丞斌,有重大作案嫌疑!”李偉拍了下桌子,“立即圍繞楊丞斌展開調查,查清他的落腳點和社會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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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調查工作並不順利。楊丞斌如同人間蒸發,沒有固定職業,沒有長期居住地,在烏魯木齊的茫茫流動人口中,一下子在哪可以找到此人?
案件的偵破陷入了僵局,何美玲的家人一次次來到警局詢問進展,每次都帶著期盼而來,帶著失望而歸。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11月12日。就在警方幾乎要放棄對楊丞斌的追查時,一個名叫張蘭的女司機主動來到公交分局,提供了一條驚人的線索。
“警官,我可能見過你們要找的人!”張蘭神色緊張地說,“9月4號,我也通過廣播電台發布了求職司機的信息,沒過兩三天,就有一個男人給我打傳呼,說他叫楊丞斌,需要一個司機,約我在新奇廣場見麵。”
張蘭當時帶著男朋友一起去了約定地點。“他看起來三十多歲,陝西口音,穿灰色夾克,和你們描述的一模一樣!”
張蘭回憶道,“我問他要開的車是什麼型號,他說叫‘沙漠王’,是棕色的。我男朋友當場就覺得不對勁,因為‘沙漠王’根本沒有棕色的款式,都是黑色或白色的。”
察覺到異常後,張蘭和男朋友找了個借口離開了。“現在想想,真是後怕。如果當時我一個人去,或者沒有起疑心,可能現在也和何美玲一樣失蹤了。”張蘭的聲音帶著顫抖。
這條線索讓警方重新燃起了希望。通過張蘭提供的傳呼號碼,警方順藤摸瓜,終於查到了楊丞斌的落腳點——亞馬克裡山附近的一處出租屋。
據房東反映,楊丞斌是1996年租下這間房子的,平時很少與人交流,總是獨來獨往,經常深夜出門,淩晨才回來,身上偶爾會帶著泥土和血腥味,但房東以為他是做體力活的,並沒有多想。
1999年9月13日夜,月黑風高。十多名民警趁著夜色,悄悄包圍了楊丞斌的出租屋。“行動!”李偉一聲令下,民警們踹開房門,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