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寧波綠洲珠寶行滿地的碎玻璃、1994年長興龍達公司金庫前凝固的血漬、2004年諸暨百貨商店除夕夜的彈殼,這些本該隨著時光褪色的畫麵,此刻正像尖刀般紮進他早已千瘡百孔的記憶。
“都是我做的。”徐利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他抬起頭,眼底布滿血絲,“從1993年台州醫院那次開始,臨海、長興、寧波、諸暨……七起案子,沒一個錯的。”
這句遲來二十餘年的供述,終於讓公安部督辦的“浙江第一懸案”迎來了曙光。而此時距離徐利在諸暨一家煙霧繚繞的棋牌室內被抓獲,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個月。
除夕夜的槍聲:未完成的搶劫
2004年1月22日,農曆除夕。諸暨市的街頭還飄著年夜飯的香氣,鞭炮聲此起彼伏地在夜空裡炸開,家家戶戶的窗戶都透著暖黃的光。
但在諸暨市第一百貨商店的三樓平台上,一個穿著黑色線褲、戴著護膝的身影正像壁虎般貼著牆根蠕動,腰間彆著的手槍在夜色裡泛著冷光——他就是徐利。
這是他婚後在諸暨實施的第二次搶劫。彼時的他,在妻子楊某眼裡還是個“做藥材生意”的丈夫,女兒剛上小學,每次出門前都會抱著他的腿喊“爸爸早點回來”。
可沒人知道,這個看似顧家的男人,早已把家產揮霍在賭桌上,還欠下了一屁股賭債。
徐利的呼吸壓得極低,手指緊緊攥著撬棒,指節泛白。他沿著排水管道爬進二樓走廊時,值班室的門虛掩著,裡麵傳來值班保安夏某均勻的鼾聲。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鞭炮微光,徐利看見夏某趴在桌上,懷裡還抱著個熱水袋——那是妻子特意給他準備的,怕他夜裡值班冷。
“砰!”突然響起的鞭炮聲讓徐利渾身一僵,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手槍,確認保險栓是打開的。
幾秒鐘後,他輕輕推開門,從口袋裡掏出事先磨好的尖刀,一步步走向夏某。刀刃劃破空氣時發出細微的“咻”聲,就在刀尖即將碰到夏某衣領的瞬間,夏某突然動了一下,熱水袋從懷裡滑落在地,發出“咚”的悶響。
“誰?!”夏某猛地驚醒,還沒等他看清來人,徐利的尖刀已經刺了過來。
夏某下意識地偏頭,刀刃擦著他的臉頰劃過,在顴骨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劇痛讓夏某瞬間清醒,他一把抓住徐利的手腕,兩人扭打在一起。
混亂中,徐利扣動了扳機,“嘭”的一聲槍響在寂靜的商場裡格外刺耳,子彈擊中了夏某的大腿,鮮血瞬間浸透了他的棉褲。
“救命!殺人了!”夏某的嘶吼聲順著走廊傳開,徐利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一把推開夏某,轉身就往三樓平台跑,慌亂中連掉在地上的撬棒都沒顧得上撿。
跑到平台時,他聽見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趕緊翻身爬上排水管道,滑到地麵後鑽進一條小巷裡。
除夕夜的鞭炮聲掩蓋了他的喘息,可褲腿上濺到的鮮血,卻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刺眼的紅點。
這次搶劫最終一無所獲,但徐利並沒有收手。他回到家時,妻子還在客廳裡等著他,桌上擺著溫好的飯菜。
“今天生意怎麼樣?”楊某接過他的外套,絲毫沒注意到他袖口殘留的血跡。徐利敷衍地笑了笑,“還行,就是有點累。”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聽著身邊妻子均勻的呼吸聲,腦海裡卻不斷回放著夏某痛苦的表情,直到天快亮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少年劫:從盜竊犯到搶劫者
徐利的人生,早在十七歲那年就埋下了罪惡的種子。他出生在臨海一個普通家庭,父親早逝,母親靠在菜市場打零工養活幾個孩子,家裡窮得連過年都舍不得買新衣服。
徐利初中畢業就輟學打工,在工廠裡搬過磚、在餐館洗過碗,可每份工作都乾不長久——他嫌工資低,又吃不了苦,總想著能“快速賺錢”。
1989年,17歲的徐利在一家電器店裡閒逛時,看見櫃台裡放著一台嶄新的錄音機。那時候錄音機還是稀罕物,他想起鄰居家的孩子有一台,每次放學都拿出來炫耀。
鬼迷心竅的徐利趁店員不注意,把錄音機塞進懷裡就跑。可沒跑多遠,就被店員抓了個正著。最終,他因盜竊罪被臨海市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監獄裡的三年,並沒有讓徐利改過自新。相反,他看著同監室的“大哥”們談論著如何“乾大事”,心裡的貪念反而越來越重。
1992年刑滿釋放後,他還是老樣子,打工嫌累,做生意沒本錢,很快就又陷入了經濟拮據的困境。1993年9月,徐利因重感冒住院,在台州醫院待了一個多月。
這段時間裡,他發現醫院的掛號收費間晚上隻有一個人值班,而且裡麵經常放著當天的營業額。
“不如搶醫院吧。”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野草般在徐利心裡瘋長。
出院後,他花了五十塊錢從一個地攤上買了一把假手槍,又在藥店買了繩子和膠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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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6日晚上九點多,徐利穿著一件借來的夾克,把假手槍藏在懷裡,慢悠悠地走進台州醫院。
他繞著住院部轉了兩圈,趁護士站沒人,偷偷溜進更衣室,拿了一件白大褂套在身上。
穿上白大褂的徐利,瞬間有了“底氣”。他低著頭,雙手插在口袋裡,裝作巡房的醫生,一步步走向一樓的掛號收費間。
值班的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此時正趴在桌上打盹,桌上還放著一個裝滿現金的鐵盒子。
徐利深吸一口氣,猛地從口袋裡掏出假手槍,頂在阿姨的太陽穴上,“彆動!動一下就開槍!”
阿姨嚇得渾身發抖,剛想喊人,徐利就用另一隻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把錢交出來!”
徐利的聲音因為緊張而變調,他看見阿姨的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可心裡卻沒有一絲同情。
阿姨哆哆嗦嗦地打開鐵盒子,裡麵有八千多塊現金——這在1993年,相當於一個普通工人半年的工資。
徐利一把搶過鐵盒子,又用繩子把阿姨的手腳捆住,用膠帶封住她的嘴,然後迅速逃離了醫院。
跑出醫院大門時,徐利聽見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呼救聲,他不敢回頭,一路狂奔,直到鑽進一片樹林裡才停下來。
他靠在樹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打開鐵盒子,看著裡麵一遝遝的現金,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那是他第一次靠“搶劫”賺錢,也是他徹底墜入深淵的開始。
綠洲珠寶行:百萬贓款與兩條人命
第一次搶劫得手後,徐利很快就把八千多塊錢花光了。他買了新衣服、新手表,還經常去賭場“瀟灑”,可錢總有花完的時候。
1994年,他又先後在臨海城南信用社和長興龍達公司實施搶劫,還殺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