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捧著冊子進來,冊頁上沾著銅屑和油汙,紙頁“沙沙”響,她指尖捏著冊角,沒讓臟處蹭到衣裳:“今日全自動織機送了五十匹布到邊關,布麵勻得很,哨兵說‘能做新帳篷,比舊帳篷結實’。”
她翻著冊頁,停在軍工廠那頁:“老銅匠車的零件裝了十門連發炮——王虎說,試炮時遠處的牧民瞅見,騎著馬就跑,以為是神雷,不敢靠近。”
王小石頭舉著個剛從裝配線下來的小齒輪,齒輪的齒紋比他指甲蓋還細,跑到魯直跟前,齒輪在他手心裡轉,沒敢掉。
“魯直叔。”他仰著頭,脖子都酸了,齒輪還在轉。
魯直正給織布機上油,手裡的油壺沒停,“嗯”了聲,沒抬頭:“咋了,小石頭?”
“這機真能搭出會跑的車?”王小石頭眨著眼,齒輪轉得慢了,他用手指撥了撥,“就像馳道上的機車那樣,能拉貨,還能載人?”
魯直笑著揉他的頭,手裡的扳手還在轉,油蹭了小石頭一腦門:“等你學會看圖,咱就造——這萬機工坊,就得造出能跑能飛能護家的物件,才叫‘鋼骨生花’,不白瞎了這些好鋼。”
天祿閣觀星台的銅漏“嘀嗒”響,月光順著窗欞淌進來,落在錦鋼望遠鏡的鏡筒上,泛著冷光,連鏡筒的紋路都看得清。
劉妧眯著眼湊向目鏡,鏡筒的鋼紋硌得眼眶微涼,她調整了下角度,突然“呀”了一聲,直起身,睫毛上還沾著鏡筒的霜氣。
“黃月英,你來看!”她招手,聲音裡帶著驚,怕錯過什麼,“織女星旁邊,真有顆小星!比針尖還小,肉眼壓根瞅不見,得靠這鏡才看著。”
她瞥了眼旁邊的老博士,嘴角帶笑,沒敢太大聲:“上回老博士還說‘星旁無星,是你眼花’呢,這回可看著了。”
黃月英剛用綢布擦完赤道儀的齒輪,綢布上沾了點灰,聞言放下布,快步走過來,腳步輕得沒出聲:“真的?俺瞅瞅。”
她彎腰湊近目鏡,手指輕輕撥了撥鏡筒的旋鈕,動作慢得怕碰歪了。
錦鋼齒輪“哢嗒”轉了半圈,剛好對準那顆小星。
她直起身,點頭笑,眼裡也亮了:“這就是暗伴星!前兒按《甘石星經》算,說該有這麼顆,今兒才算真見著——比算的還亮半分,沒算錯。”
陳阿嬌摸著赤道儀的鋼軸,軸上刻著二十八宿的星名,字跡工整,指尖劃過“角宿”二字,涼絲絲的:“這齒輪是按《周髀算經》做的,轉一格,正好對一宿,比人記著準,不用總翻書。”
“比人抬著望遠鏡追星省勁多了,”她看向老博士,語氣帶著點打趣,“前兒老博士還說‘觀星得憑肉眼,機器轉得再快,也算不準星軌’呢,今兒這星軌,可是機器瞅見的。”
老博士拄著拐杖站在旁邊,拐杖頭在青磚上磨出淺痕,白須垂在胸前,沒說話,臉色有點沉。
他捋著胡子哼了聲,白須顫了顫,拐杖又磨了磨磚:“星象運行自有定數,非人力所能測,這鐵家夥轉得再快,能算出‘熒惑守心’?能知吉凶?”
“當年我跟著師父觀星,”他頓了頓,眼神暗了點,像是想起舊事,“蹲在露水裡整宿整宿等,凍得膝蓋疼,才記下那星的軌跡,哪用得著這鐵疙瘩。”
黃月英從匣子裡抽出張星圖,是望遠鏡拍的織女星,紙角還帶著墨香,沒敢折,怕壞了:“博士您看。”
她把星圖遞過去,指尖沒碰著博士的手:“這圖上的星軌細得像發絲,跟您手繪的《甘石星經》注本差不離,就是細了十倍,連小星的軌跡都記下來了。”
“您看這暗伴星,”她指尖點了點星圖上的小點,沒敢太用力,“按您的算法,位置絲毫不差,您的算法沒說錯,這機就是幫您把星瞅得更清。”
老博士捏著星圖的手抖了抖,湊近油燈看,燈光映在星圖上,星軌亮得晃眼,拐杖在地上“篤篤”敲了三下,像是在琢磨。
“倒……倒也齊整。”他語氣軟了點,沒再硬強,指腹劃過星軌,沒敢用力,怕蹭掉墨。
他突然歎口氣,聲音輕了:“想當年我記這星軌,用壞了三盒墨,手凍裂了還在畫,寫錯一筆就得重畫,熬了多少夜。”
“這機……”他抬眼瞅著望遠鏡,鏡片反射的月光晃得他眯起眼,“倒省了不少力,不用再蹲在露水裡挨凍了。”
天象工坊裡,桑小娥正給錦鋼渾天儀的鏈節滴油,油壺“滴答”響,油珠落在鏈節上,順著縫滲進去,沒浪費一滴。
鋼鏈“簌簌”轉,黃道圈“咕嚕”跟著動,圈上的星宿名在燭光下閃閃的,像把星星釘在了鋼圈上,沒一點歪。
越人駱越蹲在旁邊,手指戳著自轉的黃道圈,圈沿的鋼紋蹭得指尖發麻,他縮手吹了吹,又伸過去,像是覺得好玩。
“這圈跟我們越人觀星的‘天環’一個樣,都是圈著北極星轉,”他抬頭對桑小娥笑,露出兩排白牙,“可我們那木環得人轉,轉得手酸,還總轉錯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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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當年觀星,”他摸著鋼圈,指腹蹭過星宿名,“轉天環轉得手腕腫,轉錯半格,整宿的觀測全白熬了,蹲在觀星台哭,說‘對不住祖宗’。”
桑小娥往鏈節深處又滴了滴油,油珠順著鏈紋往下淌,沒濺出來:“陳太後加了鋼鏈傳動,跟萬機工坊的織布機一個理,轉得勻,不用人費勁,還不會錯。”
“你看這圈,”她轉了轉黃道圈,圈轉得穩,沒一點晃,“轉一圈正好對應地上一天,分毫不差,比你爹轉木環準多了,不用再哭了。”
她指著旁邊攤開的錦紙星圖,圖上的星辰位置用朱砂標著,像撒了把紅小米,沒一點亂:“您看這圖,自動繪的,跟《甘石星經》記的分毫不差,刻度細到分,比老博士用竹尺量的準十倍。”
她比了比指甲蓋,笑著說:“老博士以前量星距,眯著眼瞅半天,還總差半寸,現在這圖,直接標得清清楚楚,不用再量。”
角落裡,幾個蒙學的孩子扒著渾天儀的支架,小腦袋湊成一團,沒敢碰,怕弄壞了。
梳丫髻的小姑娘指著轉動的北鬥星,辮子晃了晃,聲音脆:“先生,這北鬥星轉得跟咱學堂的地球儀一樣!都是繞著一個點轉!”
“地球繞著太陽轉,星也繞著北極轉,對不?以前先生講,我總聽不懂,現在看著這儀,就懂了!”
桑小娥笑著點頭,往孩子們手裡塞了張小星圖,紙是裁好的,沒毛邊:“可不是嘛,以前先生講‘天圓地方’,你們總問‘那星星往哪兒落’,現在看著這儀,是不是清楚多了?”
穿短打的小男孩舉著星圖跑,鞋跟“噔噔”響,沒敢跑太快,怕星圖掉了:“我要拿回家給爹看!他總說‘星星是老天爺的眼’,我告訴他,這眼旁邊還有小星呢!讓他也開開眼!”